里面的气排掉，切成均匀的小剂子。果肉馅饼主要是想卖给小孩儿和女人，肯定不能做成炊饼那样的大个儿，小小的显得更加精致好吃。

    左手托住面饼，右手用勺子把果酱填进去，再小心地收口，压扁，包好后上锅蒸须臾就够。打开锅盖儿，乘着馅饼很烫，把晒干的丁香花挑一朵漂亮的往饼的中心一压，一个小巧漂亮的馅饼就好了。

    桃花在上辈子虽然是爱吃也爱做，但是面食做得并不多，所以难免还是有一些漏了馅或者捏得不好看，就把那几个坏掉的拿起来和延烨分吃。

    咬下一口，酸甜的馅料会顺着咬开的口子流下来，饼皮里沁着一股扑鼻的花香，而带着一点儿淡淡咸味儿的饼皮配着酸甜的馅料在嘴里嚼起来却使得甜味儿更浓，又不至于甜腻。

    延烨顾不得烫几口就吃完了一个，舔着手指对桃花说：“姐，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

    桃花看着延烨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又挑出了两个个头儿稍大的，“那你就可劲儿吃。”

    这边两人忙着试吃，很快第二锅也蒸好了，农村的铁锅很大，桃花做的馅饼又小，三锅就都蒸完了。

    因为还要走去镇上卖，桃花很是着急，让延烨帮着往上面贴花，桃花挑出几个或漏了或大了、小了不太均匀的放在碗里，把碗放在锅中再用锅盖盖上，等娘和哥哥中午吃的时候还是温的。

    剩下的大小均匀、样子漂亮的饼一共有90个。用洗干净的苇叶隔开一层一层地摆放了两大篮子。桃花挎上篮子正要出门，却见春枝和壮娃来了家里。

    “桃花姐，我来还你家的碗。”春枝有些羞涩地说，手里拿着一个碗，正是桃花昨天拿给江氏装野果的，

    “哦，行，给我吧。”桃花着急出门，也没和他们多聊，接了碗就往屋里走过去。

    谁知道壮娃却跟着她进了屋：“还有桑葚吗？我还要吃！”春枝见壮娃进了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只好也小心地跟了上来。

    桃花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高兴，昨天已经给了他们一碗，没想到今天还被惦记上了。再说了，壮娃这么理所当然地朝她要吃的，不经允许直接进屋里翻找也让桃花厌烦。

    桃花挡在壮娃前面，“昨天摘的都吃完了。”

    壮娃老大的不高兴，大声说：“你骗人！我娘说了，你昨天摘了一大篮子回来呢？”

    说着就自己进了厨房，掀开锅盖，看见了桃花放着的馅饼，拿起来就吃：“这个真香！你为啥不给我吃！”

    春枝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却又不敢深说壮娃，细声细气地说：“壮娃，你回来，桃花姐没让你吃……”

    桃花被他给气笑了，真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小孩儿。(≈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在家里被惯成什么样是他娘乐意，但是来她家里犯混可不行。

    桃花跟着走进了厨房，拉住壮娃还要抓第二个饼的手，把锅盖扣了上去：“这是留给我娘吃的，你要是想吃回家让你娘给你做去。”

    想一想，也不好弄得太僵，就又拿出一个饼递给春枝儿说，“春枝儿，你们碗也还了。这个馅饼也不多，你和弟弟一人一个吧。我们还着急要出门，你们就回去吧。”

    春枝儿不是不懂事的，已经臊得脸红，也不接馅饼，拉着壮娃就往回走：“嗯哪，谢谢桃花姐，饼子不用了，我们回去了。”

    壮娃却大哭了起来：“我要吃——姐你欺负我——回去我要告诉娘——”春枝儿只好接了馅饼又拉着壮娃往回走。

    桃花终于打发走了他们，嘱咐好延烨看家，掩上了院门就背着篮子匆匆往县城上走去。

    村子离着县城并不远，快些走的话一个多时辰就能走到。背着重物，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快走对上辈子的晓桃来讲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对于现在的桃花来讲却是一间平常的事情。

    才走出了村子，就看见延烨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

    “延烨你怎么过来啦，赶紧回去，娘该着急了！”

    “我跟娘说过了……我不放心你自己去镇上，我得陪着你！”延烨的小手拉着桃花的衣角，理直气壮地说。

    桃花看着他小小个子却一副保护者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行，那你就跟着。等会儿可不许喊累！”

    紧赶慢赶，两人到达镇上的时候还是已经晌午了。

    平陵县是齐郡的畿县，相当于现代的省会城市，因此还是比较繁华的。县城的主干路路呈一个放倒的“丰”字，由西向东的三条大道分别是青山道、潮平道、海日道，横贯东西的为一条城中街，最为繁华。县城里的权贵多住在东边，因此东边的地价也要更高。桃花大伯的油坊便在青山道的最北端。

    桃花走在繁华的城中路上，不禁感慨大宋城市的繁华。鳞次栉比的临街店铺均由砖石修建，鲜艳的各式布招，火红的大灯笼，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经过的马车轿子，布庄、酒楼、香水行、茶楼、书肆……简直让桃花看花了眼。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仰视着“云天阁”富丽堂皇的三层高楼，桃花简直是震惊了。

    云天阁是本县的最大酒楼，分店遍布大江南北，就连东京汴梁也有他家的分号，但是掌柜欧氏起家的店，却是在平陵县城。桃花想，以后一定要带着娘和哥哥弟弟来这儿好好吃上一顿。

    第十章春花饼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没有时间看着繁华的城市眼馋，桃花带着延烨开始找地方摆摊。

    不想碰到大伯一家，东面奢侈的酒楼商铺前恐怕也没法有她的一席之地，桃花在青山道的南边儿找了一个地方放下了篮子。

    右边儿是一家“赵记”牛肉，左边儿则是一条小巷子。路口还有一个老妪正在卖醒酒汤。

    桃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都是头一次卖东西，自己来得匆忙连块牌子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带。只是一个乡下小姑娘，旁边还蹲了一个小萝卜头，摆着两只大篮子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停下来。

    桃花吞吞口水，鼓起勇气叫卖了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农家自制花果馅饼——”

    桃花心里忐忑，喊出来的嗓音好像小猫在叫唤，在吵杂的路口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只是旁边卖解酒汤的老太太看了她两眼。

    桃花看了看闻着隔壁牛肉香味儿在咽口水的延烨，沉默了片刻，高昂地喊了起来：“又香又甜的小馅饼——入口软糯，甜润适口——”

    桃花想着家里操劳的母亲、咳嗽的哥哥，一遍又一遍大声地叫卖着。

    桃花的嗓音甜美，再加上新鲜的叫卖方法，和延烨的帮忙，不少人终于注意到了桃花的生意。然而愿意驻足下来购买的人却很少，除了有一个领着孩子的女人买了两个，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竟然再也没有其他的生意。

    虽然桃花用夏天的凉被把篮子包得很好，但是馅饼还是凉了下来，一起凉下来的还有桃花的心。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靠着从前的知识和经验赚上一笔小钱，看来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这个时空，高估了自己的生存能力，可是，如果做小买卖赚钱不可行，那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正迷茫着，旁边卖解酒汤的老太太朝着桃花走了过来，“小姑娘，你这东西在这儿卖可不成啊。”

    “为什么？”桃花不明白。

    “你可知道这条巷子是干什么的？”老太太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桃花和延烨和她的重孙差不多大，小小年纪能够上街上叫卖，老太太决定帮一帮他们。

    “这条巷子叫作‘逢人笑’，是……是一些大人去的不正经的地方。来这儿的都是男人，不会买你的吃食，你要是想要卖饼，得去北面儿。”

    桃花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刚刚也在奇怪为什么街上尽是男人，还以为是因为宋代女子不容易上街，看来自己真是自作聪明了。这位奶奶在旁边卖解酒汤，生意很好，不就是因为很好地参照了环境吗。

    “奶奶谢谢您，奶奶，您怎么称呼呀。”桃花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鞠了个躬。

    “他们都叫我刘婆，谢什么，看你俩小小年纪就知道给家里分担，都是好样的。”刘婆一笑，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看见小姑娘很懂事，她也觉得喜欢。

    桃花不顾刘婆婆的拒绝，给她留下了四个馅饼，拉着延烨赶忙朝着北边儿跑去。

    走到城中路的时候，桃花停下了脚步。去青山道北，那里有很多卖小吃的小贩，生意固然会更好一些。但是桃花的馅饼却并不是顶饿的干粮，桃花给馅饼定了两文钱一个的价格，在那边是并不便宜的。(≈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要知道，一个白面的馍馍有桃花的馅饼十倍大，才卖七文钱一个。

    再想想刘婆婆在“逢人笑”的巷口卖解酒汤，不就卖得很好？

    桃花拉着延烨，往城中路走去。既然要做买卖，就不能脸皮薄。

    桃花径直走到了云天阁的门前，云天阁的西面是平陵县最大的首饰店铺宝珍斋，东面是胭脂铺子红香斋。

    桃花就在红香斋和云天阁的中间放下了篮子，桃花之前带了一个碟子，放了一只馅饼在上面。桃花把已经凉了的馅饼拿给延烨吃掉，从篮子里再拿出一只热乎的来，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切成了八份儿，托着碟子，向路过的两个女子走去。

    “姐姐，您真漂亮。这是我娘用祖传的秘法做的春花饼，请您尝尝吧，不要钱。”桃花巧笑嫣然地向她们说道。

    这两个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刚刚从红香斋内走出，身后梳着双鬟髻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不少的零碎。

    其中个儿高一点儿的一个，穿着银红镶鹅黄绣花宽边儿的襦衣，下身儿是天青底儿绣着喜上眉梢的缎面儿长裙，中间扎着的墨绿腰带的两端绣着梅花，外面套着一件儿宝蓝的褙子，连接两边儿开气儿的是果绿的绦带。头上梳着朝天髻，用金勒约束，两侧缀着银花钿，足下踩着一双粉红端面儿小头儿绫鞋，瘦长脸颊眉峰上扬，看起来有一点儿凶相。

    旁边矮个儿一点儿的穿着打扮同样精致，杏黄的襦衣，水红的长裙都掐着翠蓝的窄缎边儿绣着金线，蛋青的褙子下摆用银线绣着?q草，接缝处缀着泥金的花边儿，同样梳着朝天髻，用金勒约束，两鬓缀着金花钿，足下一双凤头绫鞋，两侧绣着喜从天降，圆圆的脸蛋，额头上还贴着金色的莲花花钿，端得比高个儿姑娘更加贵气和可亲一些。

    “你这小姑娘真会说话，为什么不要钱？觉得我们会差了你的？”高个儿女人笑着问桃花。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夸自己漂亮的。桃花当然知道这一点，即便来自来自自己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也同样有效。

    桃花甜甜地说：“因为两位姐姐太漂亮了，像是神仙一般。能让姐姐尝尝我娘做的春花饼，娘也会高兴的。”

    矮个儿姑娘噗嗤地一笑，“这个小嘴儿像抹了蜜一样，我们不尝尝倒是不对了。春花饼？这个名字倒雅致。”

    她们这才看向桃花手里一直举着的盘子，桃花家没有什么好餐具，桃花拿出的是一只小小的瓷碟，黑胎的瓷碟被桃花擦得锃亮，有些粗糙的釉质更显得上面的春花饼莹润可爱，白色的面饼里还能看见淡紫色的透明花瓣，中间鲜红的馅心微微地沁进面饼里，好似马上就要淌出来，散发出一股花和果子混合的芳香。

    本来是为了桃花的贴心称赞决定试试，看见了春花饼的样子矮个儿姑娘倒是真心想要尝尝看了。

    桃花托举着碟子，并不触饼，矮个儿姑娘微微一笑，伸出手捻了一小块儿送入口中。旁边高一点儿的姑娘见她吃后表情舒展，这才也拿起一块儿品尝了起来。

    “嗯，是还不错，味道新鲜，样子也漂亮，只可惜这个饼皮儿要是用糯米就更好了。”矮个儿姑娘尝完显然很是满意，“小姑娘，你的这个春花饼多少钱一个？”

    “三文钱一个，因为是漂亮姐姐买，您买十个就收您二十五文。”桃花干脆地答道。

    “好，那我买来二十个。”

    春花饼小小地一个，像是她们这样的年轻姑娘也可以吃上个四五个，和她一起的高个儿姑娘也买了十个。

    恭敬地看着她们走远，桃花握着手里的七十文钱激动得颤抖了起来。抱着延烨猛地亲了一口他的小脸蛋：“等会儿姐给你买肉吃！”然后继续卖力地叫卖了起来。

    “少爷，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云天阁的三楼，歌女的演奏已经停了下来，掌柜老刘恭敬地问着坐在窗边的青年。

    “不用”青年慵懒地靠在窗边专注地看向楼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雕花的窗棂。

    楼下的桃花正向一个领着孩子的妇女兜售：“婶婶您的孩子真聪明，给他买几个春花饼吧，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

    青年噗嗤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美得张扬。

    第十一章第一桶金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任何喜事都比不上桃花现在心里的满足，她终于赚来了人生第一笔收入。做这一批饼一共用了三斤白面，一斤九文，一斤白糖十五文，果子和丁香花都是不花钱的，成本一共四十二文。她卖掉了七十个，留下二十个回去的时候拿给念空。一共卖了一百四十文，除去成本净赚九十八文。这九十八文钱对于普通人家可能并不多，但是对于桃花家却非常重要。

    桃花领着延烨，去买了承诺给他的肉包子。肉价贵，包子也不便宜，纯肉的十文一个，肉菜的六文一个，菜包子也要三文一个，桃花正犹豫要买几个，延烨拉了拉桃花的衣角。

    桃花低头看下去，只见延烨认真地对她说：“姐，我不想吃大肉的包子，咱们吃菜馅儿的吧。”

    延烨才五岁，之前告诉延烨要给他买肉吃的时候那么期待，现在看出她在犹豫，就贴心地说不想吃了。桃花心里酸酸的，大声地对掌柜说：“来四个包子，大肉的。”热腾腾的包子，掌柜用竹纸起来。桃花把另外三个放进篮子里包好，拿出一个给延烨乘热吃。

    延烨小心地把纸折下来，举给桃花：“姐，你先吃！”桃花看他殷切的样子，笑着咬了一口。看她吃了，延烨才低头小口小口美美地吃了起来。

    说实话，味道并不好。包子很大，有成|人的手掌大小，但是里面的馅料并不大，只是一个扁扁的小饼，而且很咸，还非常腻。刚才听卖包子的人自己吹嘘说他的包子全镇最香，舍得用肥膘，看来肥肉是比较受欢迎的。

    桃花低头看看边走边吃得香甜的延烨，忽然想到今天在卖给那两个有钱小姐的时候，她们看见自己用洗净的苇叶包饼皱了皱眉眉头。于是就到悦言堂买了三大张他们最便宜的竹纸，竹纸色黄质脆，一般都是商贩买来包食物，想着要包装得高级些，桃花又买了一大张红纸，一捆细线绳，共花了三十文。路过杂货铺又买了四斤白糖，讲到了五十五文。眼看就要到申时，桃花赶紧拉着延烨急匆匆地往回赶。

    幸好，居然碰到了同村的赵武光赶着自家的牛车，见了他俩就把他们捎到了长青寺附近。桃花挎着剩下的饼，直接跑到了寺里的后门。

    长青寺并不在什么名山大川上，地点偏僻，来这儿上香的就只是这平陵县和周边的居民。虽然香火不旺，但却也是一座百年古寺，灰墙灰瓦，高大的院墙有桃花三个高。寺庙的后门是一道高窄的木门，上面的黑漆已经片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木头的纹理来。眼下这大门正关着，桃花用力推了推，纹丝未动。于是她也顾不得吵到寺院的清净，用力地敲了起来。

    “来啦来啦——”敲了许久，才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后门打开，走出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大和尚来，只见他二十多岁，有一米的样子，光亮的头顶高高耸起，一脸的横肉，他打开门见到是两个小孩子，闷声闷气地问：“你们两个是干嘛的？庙里可不是你们玩的地方，快走快走！”凶神恶煞地就要赶人。

    见到他这幅凶相，延烨害怕地躲到了桃花背后，桃花也有点儿打怵：“我……我们找念空，他在吗？”

    只见大和尚脸色一沉，谨慎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是谁？找念空要干什么？”

    看他怀疑自己，桃花赶紧解释：“我们是念空的朋友，我们家做了好吃的，我想要拿给念空吃。”

    大和尚的脸色以让桃花惊讶地速度迅速变好：“是吗？什么吃的？拿给我就行，我帮你转交给念空。”说着摆出一个依然凶悍的“笑容”，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延烨被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看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篮子，桃花干笑着退后了一步：“不……不用了，我直接拿给念空就好……”

    “不行，念空正在听方丈授课，没工夫出来，拿给我！”大和尚又把脸板了起来，朝着桃花伸出蒲扇一样的巴掌。

    虽然桃花有些怀疑那个大和尚的诚信，但是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饼交给了他。送完饼后，两人又来到了后山，找到秘密基地摘了两大篮果子，就往家中走去。

    除去买东西的钱，桃花的怀里只剩十五个铜板了，之前沉甸甸的一大把，居然只剩下这么点儿，看来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不管怎么样，今天在镇上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桃花和延烨捧着篮子小心翼翼地往回快步走着，眼看天就要黑了，刚刚进院门，就又听见了江氏的声音。

    “嫂子，都是我不对。孩子在家没吃过啥好东西，净跟着我受苦……壮娃今天来你家的时候吃了你家一个饼子，被桃花骂了一顿一路哭着回的家……都是我没用……”江氏正坐在外屋的炕上，抹着眼泪。

    唐氏本来见江氏来哭穷，预备把桃花留的饼拿几个给她，听她这样说，生气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沉声说道：“江家妹子，你之前说听说我家桃花做的饼好吃，那我就拿给你也没什么，都是小孩自己玩着弄的，你们觉得好我也高兴。(≈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但是你要是说我家桃花骂了你家壮娃一顿，这我是不信的。更别说是为了一块饼，我家桃花不是那样的孩子。”

    江氏见唐氏不悦，心里也稍稍后悔说得过火了些。今天春枝和壮娃回来，壮娃抓着饼子大哭，说桃花有好吃的不给他吃还赶他走。壮娃是江氏的心尖尖，平日里在家说一不二，连他奶奶都不舍得说他一句，今天居然被个小丫头片子弄哭了。江氏心中不满，来唐氏这儿正是想要给壮娃出出气，让她娘好好管管自家闺女。另外壮娃吃了桃花做的饼子，就一直闹着还要吃，江氏怎么忍心亏了孩子，想说顺便也再给壮娃拿回去一些。哪成想唐氏平时性格软和，说什么都笑呵呵的，却突然对她撂了脸子，江氏也不能说自己说了瞎话，闷声闷气道：“我家壮娃才六岁，还能撒谎不成？”

    “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骂过壮娃了，要不江婶儿你让春枝和壮娃都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了？”还不等唐氏回话，桃花就牵着延烨走进了屋里。

    桃花笑吟吟地说着，并不生气，她也算看明白了，江氏这种人，就是得寸进尺地贪小便宜，还总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跟她置气自己也太不值当了。

    桃花不生气，延烨却替姐姐抱不平：“我姐才没骂壮娃哥呢，他非要进了我家厨房翻东西吃，拿了我们给娘留的饼子问都不问就吃，姐还又拿了一个给春枝姐，根本就没骂他。”

    江氏没想到正碰上他们俩个回来，还被小孩子抢白了一番，恼羞成怒地说：“大人在说话呢，小孩子插什么嘴，我家壮娃最乖了，从来都不说谎话。”

    桃花心平气和地：“我家延烨更是，再说了，江婶你也说了，这么小的孩子，哪会撒谎啊。”

    唐氏还是气愤，不理江氏，直接对着桃花说：“你们回来啦，饿了吧，娘这就做饭去。你和延烨进里屋去和你哥学认字儿去。”起身就往厨房走去。

    留下江氏尴尬地留也不是，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桃花走进厨房里，看见江氏正在生火，许是还在生气，手上的动作比起平时的行云流水粗鲁了不少，一把柴火塞进去，灶膛里冲出一股浓烟，呛得唐氏咳嗽了起来。

    桃花悄悄走到背后抱住了唐氏，软声拖着腔：“娘——”

    唐氏吓了一跳，“桃花，怎么了？烟太大了你先出去，看再呛着你……”

    “娘——”桃花撒娇地搂着唐氏，把脸埋在她的背上，心头有一种毛茸茸的暖意浮了上来。

    吃晚饭时，延烨献宝一样拿出了肉包子。在唐氏和哥哥惊讶的目光中，桃花得意洋洋地把她的“致富大计”说了出来，显然，他们还是不以为然，但是看桃花这么高兴，那野果也就只能再得半个来月，也就任由桃花去折腾。

    能得到他们有保留的支持，桃花已经很满足了

    ，幸好大宋的商贾地位并不太低，虽然他们都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儿不应该太热衷于这样的事情，却还是选择了支持她。

    那三个包子，大家让来让去，最后还是全家一起吃了。看着娘唐氏有些酸楚的神色，桃花贴心地安慰着：“娘，你和哥哥把我和烨儿照顾得很好，去镇上卖吃食我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累或者丢人……女儿……女儿乐在其中呢。”

    远远地，江氏家里传来了春枝儿的嚎哭声和江氏的骂声：“让你不照看弟弟！让你掐尖儿顶嘴不容人……”唐氏的脸沉了下来。

    第十二章云天阁这个宝地

    八个春花饼，用裁好的菊黄|色竹纸包得方方正正，白色的绳线缠上一个十字花儿打成板凳扣，正面还贴着一条细长的红纸封，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春花饼”三个字。这就是桃花最新包装的春花饼套装，三十文一提。

    桃花发现，愿意买她做的这种好看好吃但是不经饿的小吃食的人不在意多付了一文两文，反倒比较重视包装的精致漂亮。桃花日日跟着哥哥认字，倒是也认得许多字，但是写出来就惨不忍睹了。让哥哥写了几张，桃花不懂也看得出这样劲朗的字体不太适合，最后还是母亲唐氏一手秀气的簪花小楷解救了她。

    也让桃花更加好奇母亲的身世起来，母亲却怎么也不肯多说，只说外公是个读书人，她从小也跟着学了读书写字。桃花知道绝不是这么简单，看母亲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问。

    今天是桃花摆摊的第十三天，除去成本，桃花已经攒下了三贯另两百三十八文钱。见她卖得好，炊饼铺的掌柜也想要效仿用野果做馅儿，结果却漏得染了几层的屉布。

    不过再好赚的买卖也有做到头的时候，山里的野果已经过季，桃花再摆完今天的就预备收摊了。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已经有了主意。

    上辈子在读书的时候，记得苏轼曾经说过猪肉这东西便宜的像泥土一样，有钱人不屑吃，穷人吃不起。（黄豕贱如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当时桃花还觉得宋朝的老百姓太爽了，连猪肉都不愿意吃。

    现在桃花却发现猪肉根本就不便宜，也要一百文一斤。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在的这个时空和那个宋朝有太多的不同，还是因为苏东坡作为有钱人不识人间疾苦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桃花发现这儿的人是真的不会吃猪肉。

    切片炒菜、白水煮加盐、肥膘熬油做臊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做法了，多么可惜啊。要知道，在上一世，猪肉是老百姓最常吃的肉类，晓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肉食者。红烧、粉蒸、酱肉、卤煮……桃花脑袋里的猪肉做法完全能出一本“猪的全身都是宝”的食谱啊。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东坡肉”卖，桃花实在是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当然，开饭店的想法还是太过遥远，但是眼下，桃花就想要做酱肉。

    这里虽然没有酱油，但是却有用大豆下的黄酱，花椒八角桂皮黄酒这些东西也是有的，酱肉这东西又好做又好吃，如果做出来一定很好卖。

    卖好最后一份散装的春花饼，桃花的筐子里还剩下最后两提。娘心疼桃花提着篮子走得累，给她改缝成了有双肩背带的样式。最后这两提桃花并不想卖，而是拎着它们走进了云天阁。

    桃花的饼能卖得这样快，也是得益于放在了一个好地段上。桃花在过去的几天也试过在其他的店铺前面摆，都被人家很不友好的轰走了。只有云天阁这个最繁华的宝地让放，而且前两天有一个卖菜的小伙子也想在这边摆摊，马上被店里的伙计轰走，却没有赶桃花。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肯定是人家给自己行了方便，受了人家的照顾总要有回报，想来大饭店的掌柜不稀罕她的这点儿东西，但总是她的心意，再加上，自己的酱肉生意不方便摆卖，如果能够认识一下平陵县最大酒楼的掌柜，自然就更好。

    虽说在门外也摆了有半个月的摊，但是走进来却还是头一回。每天看着一些衣着光鲜华美的人出入这家酒楼，二楼还时常传来歌姬入骨的演奏，桃花看看自己干净却洗得褪色的麻布衣裙，不禁有些怯场。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去消费，表达一下感谢就走了。”桃花给自己鼓鼓气，走进了云天阁。

    从外面看上去，云天阁就已经是雄伟华丽。走进其中，才发现真的是高堂广厦，雕栏画壁。酒楼一层有十八张方桌，束腰、画角、马蹄足，桌椅的设计都行云流水曲线优美，而墙上的笔画、梁上的雕花更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丽，酒楼的所有窗户都做成了圆形雕飞鸟的样式，在里层笼着朦胧的罗纱雾。刚刚过了晌午，酒楼里的客人依然不少，几张桌子都用屏风隔开，依稀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劝酒声。

    “你有什么事儿吗？”桃花一进门，店里的伙计就注意到了她，见她穿着粗布衣裳，头梳双鬟，脚踩圆头布鞋，身后还背着一个篮子，伙计的语气粗暴了起来。

    “大哥你好，我之前在这门外卖春花饼，承蒙贵店照顾，让我使用了宝地。今天是我来这儿摆卖的最后一天，所以想要当面感谢贵店掌柜，麻烦了。”桃花柔声细语，微笑答道。

    桃花的长相算不得很美，只是清秀，但是一笑起来却有人见之可亲，格外讨喜的魅力。伙计见桃花虽然打扮土气，但是谈吐不俗，不禁细细打量了起来。忽然想起，她可不就是掌柜打过招呼不许赶走的那个小姑娘吗，便收起了不屑的神色，回答道：“姑娘请稍等，我去告知掌柜。”

    找掌柜听伙计学了桃花的话，倒也感到这个姑娘有趣儿。前一阵子少爷来查账，正赶上这个小姑娘第一次来这儿卖饼。大宋虽也有女子出门行商，但多是已婚的妇女婆子。像这个小姑娘这么小的倒是头回看见，做起买卖来又灵巧嘴甜，少爷看着有趣，就没有赶她走，还让伙计买来了几个她卖的饼给大伙儿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少爷走后，赵掌柜心善，想她卖个新鲜也就没有赶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倒也知礼，刚好手头没有事儿，就让伙计把她带了上来。

    云天阁的二楼是专供贵客的单间儿，大堂里有通往二楼的楼梯，铺着剪毛儿花毯，是客人行走的。伙计带着桃花从厨房前的小门走一条陡峭的小楼梯上了二楼。

    第十三章豚肉可食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诺大的云天阁，二层只成四间雅阁。桃花听街边的人说，二楼阁间内饰物皆金玉，数不清的华贵，屋内从歌姬演奏的台子到客人休息的卧榻一应俱全，要想在二楼吃饭，最少要提前一个月预约，便是点些平常菜色，一顿饭至少也要五十两银子。至于云天阁的三楼，则只向极少的人开放，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子。桃花从小门上楼直通掌柜的账房，所以有些遗憾没机会见识传说中的豪华包间。

    赵掌柜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下颌留着一撮短硬黑髯。身穿赤青直领对襟褙子，腰扎黑色绣暗纹腰带。脑后梳一小髻，用一青绢软裹幞头包着，脚踩与褙子同色帛面鞋履。显得大方得体，又不失富贵，正坐在堆着不少账本书籍的方案后。

    桃花大大方方地打量两眼，问好：“掌柜的好，我叫方桃花，之前在您的店门外摆摊卖了十三天的春花饼。蒙您照顾让我用了宝地，这是最后一天，想与您道声谢。”说完深鞠一躬，把手中的两提春花饼放到桌子上，“这就是我卖的春花饼，做得粗鄙，还请您尝个新鲜。”

    “哈哈，你这小姑娘做生意精得很，舍得白白送给我？”找掌柜哈哈大笑，打趣桃花。

    “当然舍得……嘿嘿，要不是您的这儿的地方好，我也卖不上价……”桃花赶忙回答，讨好地笑着。

    “好吧，你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不过……”桃花看赵掌柜挺好说话的样子，壮起胆子接着说：“赵掌柜，我有个生意想和您做。”

    “哦？你有什么生意要和我做？小孩子的零嘴我们这儿可不要。”赵掌柜饶有兴趣地说。

    在心里回想一下自己准备好的台词，桃花直视着赵掌柜，自信地说：“这一阵子在您门外卖饼我也打听到不少贵店的情况，我知道贵店的肉食只卖羊肉和牛肉，并不卖猪肉，对吗？”

    “没错，猪肉味腥，肉腻，登不得大雅之堂。”赵掌柜见桃花郑重其事地要与他说的就是这件事，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猪肉口感软嫩，不像牛肉一样硬，比起羊肉又要便宜十倍有余。”

    “没错，不过我们云天阁从不会为了价钱在食物的味道上让步，猪肉是市井农夫们吃的东西，我们不会提供的。如果你就要说这个，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赵掌柜见桃花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不耐，不愿意再和小孩子聊下去了。

    “如果我能做出比牛羊肉都更香更美味的猪肉，价格又只要生羊肉的一半，您的酒楼愿意收吗？”

    赵掌柜头一次认真地看向桃花：“好大的口气？你会做？”

    “对，我会做。”桃花自信满满地回答，“我做出来了的话，您愿意收吗？”

    赵掌柜考虑片刻，“如果你做的猪肉真有你说得那么好，我会考虑。但是桃花，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您愿意试试就行，十日后，我带着肉来给您看，如果您尝了觉得不像我说的那样好吃，我转身就走，绝不纠缠。”听他说愿意尝尝看，桃花心花怒放，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

    得到了赵掌柜的承诺，桃花出了门就直奔杂货铺。买了黄酱、盐巴、黄酒、八角、花椒和一把铁钎子，一个硕大的能密封坛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转身又去了肉铺，在大宋，屠夫正经是个利润极高的职业。买一头牛要五到七贯，杀掉除去下水头蹄，仍能出肉二三百斤，一斤牛肉至少一百文，那么一头牛就能卖二十五贯钱，是暴利行业。所以朝廷对屠夫的行当也有所控制，需要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把上下都打点到位了才能做得上屠夫。

    郑记肉铺前面，屠夫郑西正大刀阔斧地分着猪，一抬头看见了静静等在一边儿的桃花：“小姑娘买点儿肉吃？要来哪种？”

    “我要买猪肉。”

    “来多少？”一听是买猪肉，郑西的不禁有些失望。肉铺里面羊肉最贵，九百文一斤，但也卖得最多最好。牛肉其次，一百五十文一斤，普普通通。猪肉才一百文一斤，来买的又多是穷人，精打细算每次只买个八两半斤的，他不耐烦卖，朝廷规定又必须得进。

    “二十斤，要肚子那五花三层的。”桃花仔细地打量着郑西手下的半片猪，做酱肉最好是肥瘦相间，不然全肥的太腻，全瘦又太柴，这儿的猪都没吃过饲料，体型偏瘦，肚子的五花三层正好是三分肥七分瘦，做酱肉最好。

    郑西重新打量着桃花，看她衣着土气，没想到居然一次能买这么多的肉：“二十斤可不少，小姑娘你可想明白了，肉割下来我可不给你退。”

    “嗯，是要二十斤，而且过十天还要再买，大叔能不能给我算便宜点儿？要是价格合适我以后都在你家买。”桃花转了县城里的好几家肉铺，这家的猪肉最新鲜，要是再能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