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是看到小伙子并没有注意便只好说上几句。
不多活这么大只有一个女朋友才认识了一年。在一起的时候吵架比谈情说爱多得多。
见程志远不愿多说小伙子也不再问了转而专心地为自己的女朋友挑选玫瑰。他暗自里在祈祷自己的爱情美满可别像程志远那样不如意。而程志远呢此时竟不由得陷入一阵情思。
程志远的女朋友姓朱据她本人说她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后人而且是嫡系这在家谱上写得明明白白。好在程志远对此并不认真他相信五百年前是一家这种说法上溯到人类社会最初始便是真正的人类大同这么算下来他与她或许还要兄妹相称了呢这对今天的生活没有什么意义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对那些与现实无关的都不当回事。
说起这位明太祖朱元璋的嫡传后人朱小姐——她的芳名下面再详细介绍是程志远的大学校友正在读三年级这样的巧合想必会使各位都猜得出他们这一对是如何结缘的。
正如书中前面所说程志远在辍学之后仍然勤奋地研究园艺学理论经常因此回到他的母校去请教旧日的老师在那里他多次与朱小姐巧遇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其实从一开始程志远除了从心里深深地赞美朱小姐那由于造物主的偏爱而赋予她的惊人的美貌并且由此还产生了相当的自卑心理之外他的确从未对朱小姐产生过一丝男女私情因为他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了大到了他都无法估量这种距离到底有多大的程度。然而朱小姐则与程志远的心情完全不同正像她自己坦白承认的那样从见到程志远的第一天起她就把他看作了自己的男人她全心全意地为他那种纯朴、坦诚甚至还带有一丝未开化的原始感的男魅力所吸引并且在后来的每一次见面之后她都会更加强烈地产生一种渴望希望这个像一只饱食终日的懒洋洋的雄狮一样散淡的男人能有一天发狂地占有自己而她自己则会在这种被占有的过程中产生对他的占有感。也正是这个原因在程志远与朱小姐的关系上从一开始就由朱小姐扮演了主动者的角色。这种现代派的爱情方式尽管越来越常见但毕竟相比之下仍占少数特别是像朱小姐那样的方式与程度。于是站在主动位置上的朱小姐总难免被人看成是有那么一点疯癫的女人。
一、之十
不过分地说朱小姐实在是个美人她那与生俱来的美丽不仅没有时代上的局限也没有任何阶级的倾向她既是一个优选了过去年代的经典美感又强烈地带有现代浪漫色彩甚至还稍微预示着今后年代未来美的表现形式的跨时代的美人同时也是一个让无论穷困潦倒的流浪汉、富甲一方的大商人还是情窦未开的中学生、色心不动的大学子看上一眼都会情不自地被迷倒的甚至连大多数女人也情不由衷地赞叹她那艳丽脱俗的美貌而且几乎不带有任何嫉妒地喜欢上她。
她长了一副很有立体感的面孔略微凹陷的眼睛更衬托出脸庞的俊美;她的鼻子较高也显得稍微大了一点所幸的是这点遗憾并未破坏她的女温柔的表现相反倒使得这种魅力变得更加解放、大胆而无一丝做作之感;她的眼睛并不算大却很明亮当她用目光直视你的时候你可以从她的眼神一直读到她的心里就像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一样令人畅快;她的嘴唇圆润而富有光泽如果再厚一点就会显得过于忠厚和质朴相反如果再薄一点又会看上去显得刻薄冷傲;如果一定要从她的相貌中找出一点不足的话那么就只能挑剔一下她的牙齿她的牙齿洁白而又整齐可惜的是两颗虎牙略微显眼了一些于是当她欢快地一笑时两颗结实的虎牙便会一左一右地闪现出来让人感到她笑得是那么酣畅;她有一头浅栗色的头发而且颜色不十分均匀有的地方深一些而有的地方又稍浅这使得她在后来时兴染发的年月里既光彩照人又省出了大量费用这可真令人羡慕;她的身材较高也很当她哪怕只是胡乱地穿上一件和体的体恤衫和牛仔裤时你也会强烈地感受到一种无法束缚的青春活力的涌动;她那颀长的脖颈皮肤是那么光洁;得并不过分的胸显得非常殷实而富有弹;纤细而稍长的腰十分地柔软;略宽的胯和紧绷的流露出女的特征美;一双长而有力的有着曲线感的腿更是出奇地;就连两只的脚也是那么娇美、柔软使人情不自地有拿捏一下的念头。
总之像朱小姐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是那么容易地吸引异甚至是同所以在人们的心中总会把她的爱情生活猜测得非常美好。
在时下的年代里像朱小姐这样的美女大可以高攀上一位有钱有势的人物正所谓郎才女貌。所不同的是此时的郎才要改为发财的财而不是以往的人才的才这一字之差就差在了一个贝字旁。虽然贝字只是个旁门左道然而时下的风尚却偏偏追逐这玩意儿金钱对中国人的在今天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
一、之十一
然而朱小姐显然是一个不为金钱所动的女人她自己有很多本领使得她很容易地挣到足够她自己使用的钱数因此在她面前炫耀金钱的人常常会碰上一鼻子灰。
有一次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媒婆也许出于一种拍马屁的心理介绍了一位颇有钱财的商人给朱小姐这位富商在北京很知名他自己投资经营了一家大规模的百货商场据说其规模在全国范围内都屈指可数。
对于朱小姐来说经人介绍认识一些体面的人物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别人喜欢她这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对方人品好多个平常的朋友未尝不可于是朱小姐便在约定的日子里欣然赴约了。
会面安排在豪华的贵宾楼饭店内一个雅静的小型宴会厅见过这种场面的人都会对那高昂的收费印象深刻而作为东道主的富商似乎有意在朱小姐面前卖弄豪阔于是场面极尽奢华这与男主人庸俗的举止和言谈都让朱小姐非常反感。本来她希望作为东道主的男主人能够在结束这番下作的示爱之后说出些体面的内容让她感兴趣然而当她听到的总是那些没完没了的金钱、豪宅、名车以及无聊的所谓高消费的时候她厌倦了面对这样富有的下等人她不想以对正常人的尊敬方式对待也不想在这种无知的人面前故做礼貌和矜持她认为他们不配于是她在宴席尚未正式开始的时候就断然起身向着那位大腹便便、一口黄牙的东道主人还有在座相陪的三四个渴望混上一顿美餐的不相干的人物冷冷地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的邀请我已经用好了。这是我应付的那份钱。
她把两百元钱压在那只她只咂过一口的茶杯下面转身离去全然不理会那个自以为见过天下各种场面的弱智的阔佬还有他的追随者们瞠目结舌地哑然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人们对这位美人儿侠士般的举动深表惊叹而更重要的是朱小姐从此也就很少再被那些无聊的、却又有那么几个臭钱的男人滋扰。
看来金钱与美人的结合是不适用于朱小姐了于是人们转而猜测她一定会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为伴也就是时下经常在影视圈里流行的金童玉女式的良配。然而人们并未看到期待了许久的金童最终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程志远这么个既不富有、也不英俊而且还要比这位美人儿大上七八岁的老处男这样的结局给人们带来的失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对于朱小姐这个出人意料的爱情选择人们都始料不及甚至包括程志远自己——这位朱小姐的爱情对象也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无所适从。只有一位胸有成竹的便是朱小姐本人似乎她早就知道自己在爱情方面的选择一定是惊世骇俗的就像一位颇为自信的演员在一亮相便引发的满场喝彩声中毫无惊讶之色只是在心中略微有一点自得罢了。
至于程志远尽管一开始在这个不期而遇的美妙少女的好感之下颇感不知所措甚至还彷徨和迷茫了一阵但很快他还是认识到了这份情感的珍贵特别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三十年来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男人没有什么理由使他犹豫不决即便这份过于美好的感情可能只是短暂的昙花一现他也要坚决地去拥有这难忘的一刻而不顾及可能因此而带来的日后的惆怅与失落。
就这样两颗对爱情有着截然不同的追求的心被丘比特的一支爱箭射中他们的感情之旅开始了。
坦率地说在两人最初的爱情过程中他们一直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各自从对方那里以不同的形式获得了对爱情的满足感。对于朱小姐程志远这样一个在经济、社会地位等方面都与她差距很大的男人使她的爱情生活变得戏剧化带来了一种完全的新鲜感这正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追求爱情的目的;而对于程志远来说这份从天而降的爱情让他感到幸福这是他从周围的人们艳羡和嫉妒的眼神中读出来的。
然而爱情并非一尘不染的空中楼阁它的每一个具体的内容都是以现实的生活方式所体现。就像表示爱情的鲜花也是出自一片泥土而浪漫温馨的烛光晚餐上漂亮的餐具之中盛着的也只不过是人间烟火。于是这对的爱情戏剧的浪漫序幕过去之后当爱情以一种现实主义的手法表现时就不再永远是美丽的了。那么就像人世间所有的一样他们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吵得天翻地覆而又会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后变得情意绵绵;也许早晨还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而午后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难怪有人感慨地说爱情的晴雨表上面没有刻度于是永远读不出结果。
一、之十二
程志远的思绪沉浸在往事之中而他的行为却依然在现实生活中继续只不过显得有些机械和漫不经心嘴上的话也变得少而又少。
他不记得那个买了九十九朵玫瑰的小伙子是怎样留下了许多感激的话和那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之后离去的他也没有因为做了这么一笔好买卖而有满足感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今天上午的顾客很多以至于他忙得过了午饭时间都未曾留意直到店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下子没了客人几乎完全地静了下来这种平静反而将他一下子惊醒于是思想又回到现实中来。这时他突然感到很累也很饿他隐隐约约地记起上午好像有许多顾客来买花尽管留在他头脑中的记忆十分淡漠但是早晨原本满满的几处鲜花现在却都变得稀稀落落却是不可变的事实。于是他的精神猛然振作了起来为自己一上午的业绩颇为自得接着他把店门一锁迈着八字步大模大样地去吃午饭了。
程志远没有去早晨吃饭的地方而是多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饭馆为的是不再和郑老板寒暄。
当他坐定之后仔细地回想上午接待过的每一位顾客并且将账目粗略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高兴地发现这一上午卖出的鲜花竟有九百元之多。对于花店的生意来说这是个可观的收入如果下午和晚上再有一些生意今天的销售超过二千元是完全有把握的。
想到这些程志远不住高兴起来甚至连早晨多花的十多元钱的出租车费也不再觉得冤枉。于是他比平时多叫了一样菜而且还很少有地叫了一瓶啤酒似乎是在庆祝而又更像在自我奖赏。
他拿起那瓶啤酒将自己的杯子斟满慢慢地品味着这啤酒一下子又让他想起朱小姐因为只要朱小姐在场她一定会坚持叫百威啤酒她总说程志远喜欢的那种京啤是下等人喝的玩意儿。而程志远则颇不以为然一来他认为百威啤酒价钱太贵一瓶百威相当于三、四瓶自己爱喝的京啤;二来他就喜欢这种大路货更好的货色他还欣赏不了。至于自己是不是下等人他从没想过反正他很自知地认为自己列不到上等人的名单。今天他很高兴能按照自己的爱好喝上一瓶啤酒而不是在朱小姐强制之下。想到这儿他更加感到满意地为自己的杯子添满然后长长地饮了一大口心里还默默地叨念着:
感谢生活的赐予每天都有三餐每天都有一眠。
他就是这样一个很真实的人对于生活的要求不高而且能自得其乐。
午饭既然是丰盛的——当然这仅仅是对于他的标准而言而心情又是愉快的于是程志远的整个下午都精神十足他十分殷勤周到地接待着每一位顾客态度和语言都格外令人受用甚至他竟然不厌其烦地为一位他一见之下就知道是个看客而并非买主的中年男子讲述了半天如何养殖水仙花几乎把自己在这方面的全部心得都传授了出来而最终只换来了一句谢谢即便如此他仍然很高兴。
整个下午他似乎并不十分刻意地招揽生意而是以一种有意无意之间的轻松心态面对每一位顾客而结果却仍然十分乐观没费多少心思和口舌竟然又卖掉了一千几百元的鲜花。而让他最开心的是自进货以来一直冷落在那里无人问津的一盆根雕盆景竟然也被一位客人看中还给了个不错的价钱。生活中的事情往往是这样赶上了顺心的日子样样事都会顺心就连最不可能的好事也会出现;然而也有恰恰相反的时候不用说大家也领会得。
二、“婚礼”之夜的冲突、之一
程志远就这样心情舒畅地一直忙到晚上七点钟顾客才渐渐稀少下来那些需要用鲜花来表达各种心意的人们想必都已经到达了他们需要去的地方鲜花也自然都派上了用场这个时间又正值吃晚饭所以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上门了。
程志远简单打扫了花店随手选一束鲜花作为给郑老板夫人的礼物准备去郑老板家做客。他早晨曾对郑老板说晚上有位顾客取花篮其实完全是编造出来的善意谎言为的是推辞掉郑老板好意的晚饭邀请。他不喜欢任何应酬更不喜欢在饭桌上与人周旋说话对他来说几乎是负担因为每天在店里做生意要说的话已经太多了只要可能他宁愿像鱼一样沉默。
就在程志远做好了准备马上要出门的时候店门一开一阵风地吹进来一个人程志远还没能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子那人便已经到了他身前亲热地与他拥抱在一起这时他不用再看也已经知道进来的正是那位美人儿——朱小姐。
就在朱小姐的鬓发轻轻地扫着他的面孔的时候他看清了她今天的样子。
朱小姐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连衣裙——当然程志远对衣服一向不在行他看不出这件裙子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只觉得料子不厚而且好像很有弹以至于两只衣袖从肩部一直到袖口都紧紧地包在朱小姐的胳膊上她的因衣服的围绕而被束得明显隆起使人似乎感觉到衣服下面那一对结实的ru房的弹进而腰肢的妩媚的便也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长长的裙摆一直拖到地面轻轻地在两只亮亮的黑色皮鞋尖上晃动。
他还注意到朱小姐今天把头发束了起来看上去很像是随便扎成了一个发髻在脑后晃动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几缕发梢没有完全盘进发卷中不经意地散乱在外面显得有几分轻佻。她的颈部完全地暴露出来这与那连衣裙的大v字领颇为相称使得整个形象给人以清爽透气的舒畅之感看到她就像呼吸到了早春的晨风一样怡人使人不住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怎么样我好看吗?这是朱小姐今天的第一句话。
嗯很好程志远答道语气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繁衍的成份搞得这么隆重干嘛。
哼当然有节目了。朱小姐一边说着一边用两只手抱住程志远的一条胳膊然后把整个身体的重心也移了过去。
程志远这时突然感觉到朱小姐今天穿的连衣裙的领口似乎开得太大多少暴露出了一点的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全感于是他一边用手轻轻地抚弄着她的鬓发一边小心地说:
这件衣服领口太大你是不是应该配上个项链才好。
朱小姐抬起脸微笑着看着程志远:
你知道我从来不戴首饰那些俗物都配不上我。
朱小姐的话的确不假。自从他们认识之后程志远曾经几次想送点值钱的首饰给她可奇怪的是不管金的、银的、玉的甚至真正的钻石首饰只要戴在朱小姐身上无论什么式样都透着一份俗气于是程志远便放弃了这种念头自然也免去了许多破费。今天他提出这个建议纯粹是因为朱小姐过于暴露的衣着让他感到不安。
而朱小姐误认为程志远这是在讨好她于是她眯着一双像猫一样妩媚的眼睛娇柔地说:
除非你肯亲自动手用鲜花扎一个项圈给我。
别胡扯那怎么戴得出门让人笑话。程志远说。
我不怕只要是你做出来的我就敢戴出去。
朱小姐一向说得出来、做得出来对于这一点程志远从不怀疑。
正当他犹豫着应该如何回绝她的要求又不至于惹她不高兴的时候朱小姐又将抱着程志远胳膊的双臂紧了紧将身体更加向他靠近带着一种狡黠的神情看着他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不想给我做怕我戴出去丢你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完全地倚靠在程志远的身上。
二、之二
程志远对于朱小姐的亲昵之举一向都会感到紧张。此时他感觉到朱小姐那细软的鬓发正轻轻地在自己的颈部撩动同时也撩动他的心;她的湿润的嘴唇就在离他的脸很近的地方以至于他能够真切地感到她轻轻呼出的带有她自己香味的气息;她那的胸此时正紧紧地靠在他的臂膀上隔着一层很薄的衣服他完全能够感觉到她那一双结实而又富有弹的ru房正温暖而又有力地挤压着自己的臂膀这使得他感到一阵心的狂跳但他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他自己的心跳还是朱小姐的;她的一头黄发就在他嘴边散发着一丝淡淡的却很清新的浴后的芬芳在这种芬芳之中包含着一种朱小姐自己的气息而这种气息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程志远却从来无法形容只知道这种气息是完全属于朱小姐自己的区别于他人的在靠近时就能够感受到的。
看着这依偎在身边的美人儿程志远的心也不只一次地产生过一瞬间的躁动然而那总是很短暂的一刹那在此之后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逃避念头这在过去他们有亲密之举时也每每产生。在他们的关系中程志远觉得自己总是被动的面对朱小姐大胆的主动他自己总是慌张地逃避和退缩就像一头雄狮在母狮的追逐之下无处可藏一样他觉得这很滑稽无论在自然界乃至人类社会都不应该是个样子。
正当程志远对于朱小姐这份亲昵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朱小姐又在继续着这种亲密而且在逐步升级她可不理会程志远表现出来的窘迫也不认为这种窘迫给她的大胆举动煞了风景相反她倒觉得这样更有利于她尽情地发挥自己那富于表现力的爱举就像一名演员希望的是入迷的观众而不是评委;又像是一个说客喜欢的是沉默的听众而不是强辞的辨方。
此时朱小姐正仰起她那张漂亮的脸一双精心修饰过的睫毛长长地向上卷曲着掩盖着她那对不很大的眼睛使得那眼神更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她将嘴唇向程志远的脸靠得更近几乎就要接触上然后她轻笑着在他的耳边说:
你如果不给我做这个项圈那就让我在你脸上印一个唇印我就不再追究你看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向程志远的脸上轻轻地吹着气。
程志远一听赶忙将自己的脸向旁边躲开说道: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朱小姐不依不饶地明知故问。
那让我怎么出门哪。程志远一脸认真的态度。
就是让你出不去门朱小姐一脸坏笑地说你就是敢出去也再不会有别的女人理睬你她们一看就知道你已经有女人了。
而且还是个嘴很大的女人。程志远盯着朱小姐那张丰厚的唇上涂着一层淡紫色的唇膏。
嘴大才有而且是现代派的。朱小姐振振有词地说古代美女都是樱桃小口你喜欢吗?像樱桃那么一点吃到嘴里都觉不出来。
当她贬低什么人或什么事的时候总会用一些过分不堪的语句甚至会让人有一点恶心的感觉她的这种特点倒完全符合她那类b血型人种的特征。
顺便说一句朱小姐是b血型这也正是为什么程志远在前面曾对这种血型的人有过那么一番令人琢磨不透的评论的原因。
程志远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朱小姐那稍大而又略显任的鼻子:
说话积点口德。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一开口就那么不饶人让人觉得多么不相称。
朱小姐鼻子里轻轻地哼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程志远的好意劝说。
程志远心里惦记着与郑老板的约会于是他把朱小姐的身体向外扶了扶问道:
今天打扮这么漂亮跑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事?
朱小姐的脸上闪过一道得意的光彩:
今晚我请你去看演出俄罗斯国家歌剧院表演的‘费加罗的婚礼’在‘北展剧场’。看完演出我们再一起来个烛光晚餐怎么样够味儿吧。她的神情既兴奋又得意并且期待着这突然的惊喜在程志远身上的反应。
二、之三
程志远对于这个毫无准备的安排反应并不十分热情。首先他自己对于歌剧这玩意儿毫无兴趣如果他实在闲得没事儿为了讨好朱小姐的欢心硬着头皮去看看倒也并非不可。但今天他与郑老板事先约好临时变卦违背他一向做事的原则当然他也是惦记着郑老板的亲戚从乡下带来的新鲜茶叶今天若是不去改天就不好再开口提起这事儿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回绝朱小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今天的演出的确很难得这样的高水平表演在北京并不常有想必入场券的价格也一定高得吓人况且朱小姐今天一身盛装有备而来不去怕是不太妥当。考虑到这些他掂量再三才小心地开口了。
你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下嘛让我也好有个准备。程志远不无责备地说。
你有什么好准备的。现在我来了你没事就随我走嘛。朱小姐颇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儿?程志远不满意地反问。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成天看着这么个花店嘛。怎么舍不得一晚上的生意是不是。
要是生意上的事我随时都可以放下你要我陪你去哪儿都行。可是我一个大男人难道除了辛苦挣钱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做了就不许我也有个朋友什么的会一会?
你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货色我看没有也罢。朱小姐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屑的轻视武断地下了结论手里随便地把玩着一朵黄玫瑰。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对了。我有什么样的朋友你又没有都见过凭什么说他们不三不四。如果他们都是那样那我又是什么人呢。再说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也不三不四么?
程志远对朱小姐的这番话实在是不满意。她一向都是这样主观地认为程志远总是和一群不体面的小人物混在一起用她的话说都是些只配喝廉价啤酒和烧酒的货色为此她和程志远不止一次地发生过争执。今天朱小姐又以这样的口气重提旧话着实让程志远有些生气言语之中也明显地流露了出来。
见程志远不高兴朱小姐也暗暗有点后悔她知道程志远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又很讲朋友义气自己这样责备他一来的确没有什么道理二来也有损他的自尊心。但是朱小姐并不想立即为自己的失言道歉这大概就是她的那种优越感在作祟于是朱小姐用另外一种高高在上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你看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他们的坏话你就不干了至于吗。
朱小姐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程志远见他不动声色又接着说:
我就是看不上你身边那帮俗人。就说上次在这儿遇上的那个小饭馆掌柜他姓什么来着忘了。瞧他盯着我看的那德行好像口水都要淌下来了整个儿一个农民。
朱小姐说的正是郑老板她对他反感也并非没有道理那郑老板看见漂亮女人时的表情的确让人恶心在这方面程志远并不想为他说话可他一听到朱小姐的最后一句话立刻反感起来。
农民怎么了我也是农民出身我父母都是农民。程志远大声说道。
你和他们不一样朱小姐也骤然提高了嗓音你也算上过大学与他们有很大区别。虽然你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永远都是农民。出身也算是农民吧但他并没有永远为他出生的那个小农村沾沾自喜所以才会走出去见大世面最终领导了这个大国。许多伟大人物出身都很贫寒但是他们并不满足于那样的处境所以才会有日后的轰轰烈烈如果他们都无比留恋自己原来的那个人群他们就会一事无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朱小姐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讲得十分激动以至于讲到这儿她不得不停下来费力地喘着气那优美的胸也跟着一起一伏。
二、之四
不知是因为朱小姐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还是因为她那过于激动的情绪起了作用总之程志远一下子变得相当沉默像是个听着父母教训的孩子。
看到他这个样子朱小姐的态度也一下子缓和起来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用这么严厉的语言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把要说的话讲完于是她再次靠近程志远用两只手挽起他的一只胳膊轻轻地、有点动情地、但依然严肃地说道:
你和他们真的不一样否则我怎么会看上你。别小看自己了我这可是为你好。
说完她的一只手在程志远的肩上轻轻地着然后又把自己的头慢慢靠到他身上似乎在用这种亲昵的举动表示对自己过于严厉的语言的歉意。
程志远对于朱小姐刚才那番激烈的语言倒真的并无反感甚至还有些赞许。
老实说他自己也经常感到难于与那些做鲜花生意的小商人、开饭馆的小老板们同流合污虽然他自己出身并不尊贵但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境界在发生变化以至于越来越强烈地感到与那些人群的距离特别是在认识了朱小姐之后这种变化更加显著。然而非常现实的是他每天生存的环境就是由这样的社会底层人物构成的无论是否喜欢都无法摆脱他不可能在某个早晨起来之后摇身一变就成为这个社会另一阶层的人物而他那小小的花店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一个大企业于是他不得不依然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些环境甚至强迫自己去喜欢那些人这也许正是生活的无奈之处罢。
程志远若有所思地、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把玩朱小姐的一缕散发许久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后来还是朱小姐打破了沉默。
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扯到这儿来了?
程志远也一下子回过神奇怪地反问:
是呀你怎么会扯到这儿来了?一开始我们正说什么呢。
好像你是说今晚你有什么事吧。朱小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程志远又特别认真地盯了一眼还拿在他手中的那束鲜花又问:
这束鲜花看上去不像是给我准备的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康乃馨’。那么这是要送给谁呢?她的脸上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哦对了刚才正要对你说就给你的一段大道理打断了。程志远说我今天早晨吃饭时郑老板说他的乡下亲戚来了带来了一些新鲜茶叶他知道我好这个让我晚上去。我实在推辞不过就答应了。
程志远看着朱小姐脸上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赶忙又补充道:
郑老板怕我不好意思收他的茶叶就说要一束鲜花给他老婆这就算扯平了。
哼朱小姐不屑地撇了撇她那张漂亮的嘴又是你那些不入流的朋友。好吧现在你得决定是和我一起去听歌剧呢还是去会你的乡下朋友。
她放开本来抱着程志远胳膊的双手将两臂抱在胸前很认真地盯着他。
程志远下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鲜花又抬头瞥了朱小姐一眼长出一口气说道:
你看本来可以避免这种选择你只需要早点通知我打个电话很容易。
你这是在埋怨我吗?朱小姐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算是吧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的确让我左右为难完全可以不这样的。
程志远的为人标准是让每个人都满意这是他那种型血的人典型的行为特征。老实说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b型血的人身上他早就搂着自己的女朋友走了最多过后对朋友说昨天突然有急事来不了不好意思。
二、之五
你的意思是陪我去听歌剧和去见你的乡下朋友这两件事你决定不了选择哪一个是吗?朱小姐的口气明显严厉起来。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事到如今我当然会陪你去看歌剧。可是我总觉得和别人约好的事情突然变卦实在不妥当。程志远还是满脸为难的样子。
这回朱小姐可真的生气了。她不耐烦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有意用皮鞋踩出很响的声音然后说:
你是不是把这样一个约定看得太重要了。就是一个乡下亲戚——还不是你的亲戚来了别人请你去坐坐。没事你当然可以去有事就算了有必要像履行合同一样认真吗。
我只是希望你今后办什么事都最好有个计划不要总是一阵风、一阵雨的就是刮风下雨现在都会有天气预报呢。
什么事都要有个计划?在我们之间?
朱小姐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厉声反问:
计划什么时候送花?什么时间有个惊喜?什么时间接吻?什么时间?什么时间结婚?什么时间生孩子?把这一切都写下来然后像列车出站一样准时你觉得那样有意思嘛那还有什么浪漫可言。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这点我不喜欢一点浪漫都不懂一点品位都没有。
朱小姐一边大声说一边重重地跺着脚本来盘在脑后的发髻开始变得有点松散一缕乱发垂在嘴边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时程志远心中不知怎的一下子也涌起一股无明火。
本来他心中已经打算陪朱小姐一起去看歌剧至于郑老板那边明天早晨他去饭馆吃早餐时解释一下就行了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他只是希望提醒一下朱小姐以后再有这种事最好提前打个招呼这总不是个过分的要求如果朱小姐和颜悦色地答应一声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朱小姐也个十足过分坚持自己的主张颇有点强买强卖的劲头这实在让程志远不满。要知道男人虽然喜欢浪漫的女人但是他们更希望女人温柔顺从和善解人意特别是他们打算娶来做老婆厮守一生的女人。
听到朱小姐指责自己没品位程志远更加反感于是他也生硬地回答道:
你既然知道我没品位干吗偏要我去陪你看歌剧你大可以去找个有品位的陪你嘛。
话一脱口他就有点后悔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特别是难听的话和脏水。
果然朱小姐一听这话立刻气上心头她剧烈起伏着的胸失去了原本的女美感她的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变了形颜色已经与她涂了紫色唇膏的嘴没什么两样一头已经开始散乱的黄发随着身体的颤动而乱抖就像秋风中的枯草她气得断断续续却又是一字一句说道:
好好今天是我瞎眼来找了你。你以为我没人陪是吧别说姑娘我还是个美人儿今天我就是个丑八怪单凭手里这两张门票也能有一群人哭着喊着跟我走。
她停了一下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又接下去。
今天也算你走运我就让你开一回眼。你好好看着我走出这个门三分钟之内不出一百米我就能带上个男人走还得是个阔佬儿。
说完她一转身出了花店比进来时还快还急。
程志远本不想看朱小姐是否真的能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带走一个男人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不住走到窗前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朱小姐像一阵风一样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燕山大酒店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以至于那长及脚踝的裙摆显得十分绊腿但这并未影响她的行走速度转瞬间她已经来到酒店门前。
恰好这时从酒店大门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个子很高有些发胖就像我们常见的那种中年时期事业有成的老板们通常的外貌特征一样他正走向门口停车场中的一辆豪华轿车。夜色中程志远看不清车子的厂牌但隐约从轮廓上分辨可能是一辆本茨320或是宝马轿车的什么型号深颜色的究竟是蓝是黑就很难说了。
正当这个男人打开车门要坐进去的时候朱小姐走到他的面前。
只见她向那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摆了摆手中的入场券那男人也说了些什么同时抬起手似乎在看手表之后他十分殷勤地走到汽车的另一侧为朱小姐打开车门待她坐进去之后立即将门关好自己这才坐进驾驶室。接着只见汽车的倒车灯一亮车子向后退了一下然后向前转了个方向快速开走了。
见此情形程志远的心头一下子涌起一股失落惆怅的情怀他呆呆地站在窗前许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它们的前因后果而他的大脑此时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这么痴呆呆地回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店门一开进来一对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