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田开桃花

肥田开桃花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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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天阁干了,来了我们这家小店,他们家发达了?那是怎么回事儿?”

    看桃花和赵明亮二人被自己勾起了好奇,那女人更是得意了,神神秘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吧,他们家自己开店了!可能有半个多月了吧……他们家老陈就吹嘘说他们家有什么独门秘方,能把那腥臊难吃的猪下水给做得香甜,说是要自己开店。

    他们家,谁不知道有个病歪歪的媳妇,生了六个就活下来仨,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天都不知道明日下锅的米从哪里来。谁知道,前几天,人家还真就忽然搬走了,有人看见他们家开了店呢!”

    “大娘,是什么店,在哪儿开?”赵明亮有些急切地问。

    “这个……哎呀,你说我吧,这人忘性就大,这也没有几天呀,就记不住了……”那女人这样说着,眼睛却瞄着桃花的腰间,眼中的贪婪清晰可见。

    桃花二话不说,又取出一个荷包,拍到她手中:“是吗?您再想想,我们也不是坏人,只是这契书还没到期,总得有个说法才行啊。”

    那女人又仔细地捏了捏,显然满意了手中的重量:“哎呀,想起了,想起了,叫陈记大肠,开在……青山道南头儿的山根儿胡同口,原来是家卖秤锤蒸饼的,哎呀,他们家的那蒸饼可真是香,谁知道能干不下去……”

    山根儿胡同口,一家矮小的店面门前,小六子正在招呼着来往的人,本就伶俐的性子,再加上在辛道日日给达官贵人送餐练就的口条儿,路人很容易就被他吸引了目光,他用一个底下坐着热水的带盖铁锅乘着切成小块儿的肥肠,给驻足停留的人品尝,大多的人闻一下便摇摇头走开,站上许久,也只有一个人买了二十个钱的。

    小六子难免有些沮丧,这个东西这么好吃,自己仔细地按照跟方桃花打听来的法子做了,味道也很好,还比着当初辛道给人试吃的法子叫卖,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吃呢?

    难免有点儿后悔,但是从甄掌柜那收的五十两银子已经都用来租铺面、买原料、置办家伙事儿上面了,这个营生,只能赚,不能赔。

    “给我称半斤”。

    小六子正低头翻弄着锅里,忽然听到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宛转悠扬,仿佛只听到声音便能知道说话的人带着笑意。小六子却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桃花正站在面前盈盈笑望着自己。

    第七十八章引而不发

    小六子在收下甄掌柜的钱之后,想过许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娘亲的身体不好,自家日子过得实在是拮据,二哥已经二十了也没能说上亲,辛道光是店里一个月就要赚上几百两银子,更别说他们家里面的酱料作坊,却只给他每个月开四贯的月俸,等等。

    理由想得多一些,自己所做的事情,才能够更加气壮一些,不是他背信弃义,实在是形势所逼。

    然而当他看到桃花同赵明亮出现在自家的店前时,第一反应,仍然是转身欲逃,回过头,看见自家小店粗糙的招子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逃无可逃了。

    “你这是预备逃走啊还是要把大门关上?做下了那种缺德事儿,还以为我们找不到你?”

    看见小六子又转了回来,眼睛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看桃花和自己,赵明亮讥讽道。

    小六子深吸口气,抬起了头来:“赵明亮,你这是什么话?哪能是逃哇,只不过,你看,我们家现在自己也做了点儿小营生,虽说赚的不多,但总是自己的买卖,所以就不在辛道干了。这……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我也觉得对不住,这不,这个月的月俸我也不要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勾结了外人来害我们,你拍拍良心,方家待你怎么样?赚得比你在云天阁还要高上不少,你,你这么干是要下大牢的!”赵明亮见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气愤地抓起了他的领子。

    “赵明亮!别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老子就是不干了怎么样?我当初签的契书上可没说不能不干,了不起我再赔一个月的月俸给你们!说我害你们?有证据吗?”

    见没法善了,小六子索性撕破脸,耍起了无赖,反正当初他只和真味阁的老宋打过交道,坏掉的肉也是从他那拿的,方家抓不到他的把柄。

    “你!”

    “明亮哥”桃花示意赵明亮放开了小六子,不恼也不怒。微微笑着说:“六子哥这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要追究你什么,不过你既然主动提出来了,那便把上个月的月俸给我吧。加上七夕那日一贯的奖金,一共五贯。”

    小六子愣住了,他说的也就是气话,他才不信他们特意找到了这里,不吵也不闹,居然就只是追讨上个月的月俸?但是见桃花朝他伸出手,他又已经放出了话来,便只好转身回到店中去取钱

    店里还没开始赚钱,账上能挪动的活钱也就只有六七贯而已,小六子把五贯钱交到桃花的手中。禁不住有些肉痛,早知道就不提这个茬了。

    桃花数好手中的钱,交给赵明亮,又问道:“这个肥肠……六子哥做得不错啊,只教过一遍。就做成了这样,六子哥的天分真的不错。”

    “这,这个是我自己琢磨着做的,哪是跟你学的……”小六子自然不能承认,只是这话确实是太过假了,又是当着这两个知根知底的人面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面色也尴尬了起来。

    桃花却不以为意,也不生气,拍拍一旁气得鼻孔出气的赵明亮,接着说道:“这个东西,虽说是原料便宜,吃着又香。但是我们当初不肯做可是有原因的。”

    小六子听到这里,也禁不住一脸期待地看向桃花。

    桃花却轻笑一声,转了话头:“既然见也见了,我们便不留了,六子哥。人家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仁义,对生意人来说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日后,若是有需要,辛道的大门在哪儿,你是知道的。对了,半斤肥肠,我要带走。”

    “桃花,你也太好说话了!他非但联合着外人害咱们,还,还用从你那学去的法子开店,太不知廉耻了,怎么可以这么放过他!”走出巷子,赵明亮还是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就是啊,家里困难了,跟我说,难道我会不帮他?居然走这样的旁门左道。”桃花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那你还?”赵明亮停下了脚步。

    桃花笑一笑,带着他朝着不是回店的方向走去。

    ??

    “你说我可以用你教的法子做出来卖,还再教给我两样其他做下水的法子?”郑记肉铺的里面,郑二不敢置信地问桃花。

    “对,其实像是腰子、心这些东西若是要除掉腥臊气,做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大椒和醋。这个大椒我店里有,我可以卖给你,但是不多,等到来年夏天,你要买多少都是有的。”桃花确信地点点头,打消他的疑虑。

    “当然,我也有点儿事情要劳烦郑伯你了,在青山道山根儿胡同口那,有一家店叫‘陈记大肠’,我希望,郑伯你能让他家开不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家得罪过你?”郑二虽然生得五大三粗,但是郑记肉铺能成为在平陵有限的几个肉铺之一,自然不是个鲁莽的人。

    “对,他们店的掌柜前几日还是我家的伙计,伙同外人在我的店里下药,用得到的银子开了这家店,店里卖的,还是从我这儿学来的东西。给,这就是他们做的。”桃花说着,把拎在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他。

    “他们家的底子很薄,我估计租下了这个店面应该也是所剩无几,郑伯若是方便,最好让他们家尽快关门,能负上一些债就更好,这样,我才能有法子让他供出幕后的人来。我们家自家酿的酱油也快好了,郑伯若是能快些弄完,我刚好能卖给您一些,我家的酱油,用来做下水可是最好的。”

    嘴里和眼前都有了鲜红的萝卜,郑二迅速地开始了动作。

    桃花想得清楚,以陈记的能力,怕是找不到大的肉商,估计是低价买的肉铺的下水,有了郑二这个竞争者,他的货源必定是断了,更别提郑二认识的愿喜爱这般重口味下酒菜的同好们,这样的客户资源,也是陈记根本无法媲美的。

    安排好了这边。桃花一家就得回去村里。地里的麦子已经成熟,要乘着这两天没有雨水赶紧收割脱壳才行,而且,辛道重新开张的第一天便是秋社。桃花一定要乘一把节日的东风甘心。

    在那之前,桃花去了云天阁,自家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详细同欧安易报备一番才行,毕竟,自家可是打着与云天阁合作的旗号开业的。前两日情况紧急,桃花直接去找了欧安易帮忙,欧安易问都没问,便把名刺借给了桃花,桃花感激不尽。便将店里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一进云天阁的大门,便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只见一个白衫绿裙的女子正坐在大堂正中唱着,旁边一灰髯老者拉着二胡,这女子生得俏丽娇小。虽然娇羞地低着头,一双含情的水眸却波光流转,引得众多男性食客目不转睛地看着。

    看来这便是新请来的赶趁人了,城中的酒楼茶肆多是有这般表演节目的,大宋人好享受,一顿饭往往要吃一个时辰以上,伴着轻歌曼舞。细细品味其中滋味儿。

    因而城中的赶趁人十分吃香,便是技艺新成的,也有食肆茶馆争相聘请。云天阁自然是有最好的歌姬舞娘,但是只在二三层表演,欧安易最近想在一楼也设上表演,因为一楼消费便宜、地方有限。便放出消息从外聘请,引得全郡的赶趁人都来应招,你方唱罢我登场,也成了一番热闹风景。

    桃花去了楼上,三言两语。解释了最近的事情。欧安易生来便是全国最大酒楼云天阁的少东,对这种宵小行径很是不屑,让桃花拿着他的名刺直接去寻常万昌,桃花却婉拒了。欧安易虽然不满于桃花的客气,看她坚持,便也随她去了。更何况桃花之后所说的计划,也让他眼前一亮,拍手称好。

    得到了欧安易的肯定,桃花更有信心,与欧安易一同从楼上欣赏一楼的表演。

    欧安易今日穿了一件浅粉挑花灵仙祝寿的袍子,配上他美如冠玉的长相,在二楼一露头,便引得一层的人都抬头盯着他看。一层的歌女正唱至结束,只见之前还听得专注的食客们都瞧着二层没人打赏,抬起头看着欧安易,嗔怨地撅起了鲜红的小嘴,一双巧目仿若要滴下水珠一般。

    “你看看,都转过来看你了,他们又拉又唱了半天居然一个打赏的也没有,美人儿都生气了——”桃花在一旁笑嘻嘻地打趣着,欧安易现在的穿着打扮正朝着越来越华丽的趋势发展,桃花见惯了他发光体一般的气场,对于自己一到他身旁就变成隐形人的事实已经无奈地接受了。

    “生气?我看是心中窃喜吧,我看她可比收到打赏要高兴得多。”欧安易闲闲地微笑着,朝着那个娇俏的歌女挑挑眉,果然,她娇羞地把头弯到了胸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一抹红晕烧遍了双颊,两手轻轻地拧着衣角。

    桃花见到她的这般表现,不禁赞叹,这一举手一投足充满了清纯的风情,连她都觉得疼惜了起来。

    歌女刘惜儿见到欧安易那风流邪气的眼神,心中一阵狂喜,赶忙摆出了自己早就练好的羞涩神态。她和义父大老远赶来了云天阁,可不仅仅是为了一份儿工作。以她的歌喉样貌,到哪里卖唱都能赚到不少,但是像欧安易这般的男子,一旦能够对她动心,可就是赚来了一辈子。

    都传说他生性风流处处留情,刘惜儿作为一个卖唱的女子,自是不图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但是若能成为欧安易金屋中的一娇,可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只是装羞涩当然是不行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才行,刘惜儿又缓缓地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向欧安易,对上欧安易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心中狂喜,正待提裙上楼,搭上两句话。

    一只粗大的手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里面还托着几个铜板。

    第七十九章一见倾心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关节粗大,布满茧子,皮肤黝黑,方延财的手是一双庄稼汉的手。村里熟识的叔伯有人赞过他有一双好手,一看就是能干活儿的手。

    但是在白白净净的刘惜儿的面前,方延财却觉得自己的手丑得很。手上托着的,是在怀里捂得发热的九枚铜板,这趟进城,娘亲夏氏只给了他十个铜板,刚才在茶摊上喝了一碗粗茶,花了一文。

    周围食客的嗤笑声,和刘惜儿诧异的眼神,让方延财窘得脸上发红,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喝那碗茶水,多一枚,凑上个整数,总能再好看上一点儿。

    方延财难得进城,娘亲嘱咐他晌午去大伯家吃饭,肚子还不饿,想逛逛繁华的街道,路过云天阁时,这婉转的歌声让他挪不动步子,云天阁这几日生意爆满,伙计忙得脚不着地,竟然让方延财混了进来,站在角落里听了整整半个时辰。

    刘惜儿正在和云天阁的少东眉来眼去,自己因为他没得赏钱,借机表表情,能和他搭上话也说不定,哪成想中间插出了方延财这个程咬金,而且拿的还是几枚铜板,在云天阁这种地方,但凡打赏,最少也要半吊,有时候赶上贵人心情好,银子、首饰等物也是有的,方延财的这几枚铜板,在刘惜儿看来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刘惜儿粉面一板,皱着眉说道:“公子请自重!”

    说完,便推开了方延财的手向二楼望去,哪里还有欧安易的身影,正在懊恼着,方延财又坚持着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赏,赏给你的……”

    刘惜儿把他的手往旁边一拍:“你干什么?打发要饭的呢!”

    铜板叮叮当当地掉到地上,往四处翻滚着。周围一片安静,虽说方延财的打赏着实少得可怜。但是刚刚还含羞带怯的小娘子眼下确实这幅模样,难免让大家倒了胃口。

    方延财低头去捡起地上的铜板,刘惜儿的手小小软软的,打在手上一点儿也不疼。方延财感觉被她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刘惜儿的老父见场面尴尬,赶忙也弯腰帮忙捡着铜板:“公子对不住,小女莽撞了,还请您勿怪,勿怪!”

    方延财的铜板只找回了八枚,另外一枚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他把铜板握在手中,微微搀扶起老者:“不用捡了,没事的,是我不好。”方延财平日里也是个莽撞的。但他是那美娇娘的父亲,他下意识地关心了起来。

    刘惜儿知道自己反应过头,但是错失了同欧安易搭话,还是让她很是挫败,一跺脚。扭身便要出去,今天不适合再继续,明日总还有机会。

    一转头,却看见欧安易正在楼梯口。

    原来他是下楼来了,也许是为了同自己说话?刘惜儿走到他的身前,叉手一福,害羞地不言语。

    “你们去把今日的帐结一下。以后不要再来了。”

    刘惜儿等到居然是这么一句话,她震惊地望着他,欧安易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在看一张桌子一般,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刘惜儿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但是毕竟行走过多个酒楼,该有的规矩还是知道,这样上去,多半是自取其辱,恐怕连以后的生意也会受影响。恨恨地瞪了方延财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桃花看着方延财也追着她跑了,想了想,还是跟出去看看情况。

    只见方延财一路追到云天阁侧面的胡同里,方延财手足无措地向刘惜儿说着什么,刘惜儿先是委屈地抹泪,又推了他两把,之后却又破涕而笑,同方延财说了两句话。

    刘惜儿同后到的老父向着巷子深处走去,方延财却满面喜色地转身走来,见到了站在巷口的桃花,还微微吃惊:“桃花?你怎么在这儿?”

    二伯同二婶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二郎却是个老实的,桃花有些关心地问:“二哥,那娘子和你说了什么?”

    方延财这才反应过来:“啊,对了,你们和云天阁做买卖呢是吧?我说呢,那,刚才那娘子你也看见了?”他问着桃花,满面的喜色。

    桃花点点头:“看见了,二哥,那个女子……恐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方延财一听,勃然变色:“你是什么意思!不懂就别瞎说!那个小娘子叫刘惜儿,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不许你瞎说。以后……她说不定就是你嫂子……”着,脸上又可疑地红了起来。他见桃花一副不认同的样子,愤愤地转身就走。

    桃花看着他的背影朝着城西走去,叹了口气,回了辛道。

    辛道里面,房允文不知道去了哪里玩儿,带了一大篮的葡萄回来。紫红硕大的葡萄粒上面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一看便是极新鲜的。

    唐氏仔细地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拿给几人吃,给大家分食时,不禁有片刻怔楞,平日里,有了什么好吃的,若是赵明亮和小六子出门了,唐氏也总是会捡着好的给他们留上一份。

    天然无添加的葡萄长到了这个尺寸,每一个都是由内而外的甘甜,每个人都吃得口若含丹,就连病仄仄的方延煜也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坐在大黄拉得稳稳的大车上,桃花一家人带着不少的肉类糕点等物回家了。新买的牛车又大又稳,坐了全家人也很是舒适。自从桃花坐着小黄拉的车“摔伤”,不明真相的延烨便对小黄不那么亲近,桃花有些愧疚,在路上便开解他回去可以找小黄多玩一玩,这并不是它的错。

    一到家,首先见到的是赵大强夫妇,自从一起做生意,本来关系就好的两家更好像是一家人一般。赵明亮自从去了店里帮忙,一趟也没有回来过,张氏把他搂过来一看,满口地赞道高了也壮了,倒是赵明亮不喜母亲这样的亲昵,扭着身子挣脱着,还偷眼看看在一旁笑着的桃花。

    方德秋早就提前回来了,桃花家原本分家分得的十亩田地有四亩种了麦子,后买的三十亩地里倒是有十亩麦子地。只是这十亩因为当初伺候得不好,收成竟然还不如那四亩唐氏精心照顾的,看着那三十亩歪斜稀拉的庄稼,方德秋前阵子收割的时候总是感慨,庄稼人干成他们家那样,这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今年的小麦已经收割完毕了,全村的麦子都晾在打麦场,晾在打麦场之后,用石辗来回地碾压,把麦粒从麦穗里面压出来,压好的麦子,上面是麦秆,下面是麦粒,再用木叉把脱完的麦秆给卷起来,这就是冬天的柴火了。

    桃花家三千多斤的麦子,还有两头牛,活儿干得飞快,等到桃花同唐氏他们回来,早就已经处理的当了。方德秋还赶着大牛去给方家的麦子脱穗。方元本接过手亲自赶着牛,吆喝得响亮,要让村里的人看看,自家的儿子即便是分家了,也是要孝顺他的。

    桃花过来的时候方德秋基本上已经干完了,主要是帮着方元本忙活。到了晌午,冯氏带着夏氏拎着水罐食盒来给地里的男人送饭,方家虽然平日里吃得清汤寡水,在农忙的时候还是要做上几顿硬实的饭菜的,今日冯氏带来的便是白面的烙饼和炒菜。

    方元本连声让方德秋和桃花跟着一起吃,方德秋看看一言不发的冯氏,还是拉着桃花回了家。

    下午,一家人去了地里平整土地。地里的麦子割完了,要把地里头的麦茬翻出来,把土地弄得松软平整,来年才好再往里面播种。用耩子和犁铧把地里的麦茬翻出来之后,在大黄的身后挂上耙子,它拉着耙子在地里走上一圈儿,田地里的麦茬就都被拢到了地头。

    方延煜帮着干了一下午的农活儿,出了一身的热汗,气色看起来却好了不少。放下了州试的担子,再增加一些活动,果然身体在渐渐变好。

    前屋后院,田间地头,家中总是有干不完的活计,不同于城里开店的忙碌和收益,乡间的生活总是恬静带着生机。

    终于不用两头奔走,方德秋夫妇想在这几日里尽可能地多干上一些,反倒是比在城里时更忙。方家老宅那边,一回来便提了礼品去看,又帮着干活儿,好似两边的关系也终于在磕磕绊绊中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清晨的青山寺,微风徐徐,钟声悠扬。

    青山寺的主持宗元大师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奈地望着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喝茶的方桃花。

    “小施主今日又是所为何事?”

    念空是姓柳的,桃花捐完香油钱,给方丈留下了一坛辣椒酱,高兴地出了方丈的茶室。方德秋正等在外面,自从那个念空和尚不辞而别之后,桃花一有时间就来这青山寺。

    方德秋心里面是不愿意桃花再去接触与那件事情相关的一切,但是却又拗不过桃花的固执。

    才出了庙门,只见一施着青罩的山轿缓缓上了山来。一般的山轿也就四人抬着,这顶却足足有六人担在肩上,每个脚夫的胳膊和大腿粗壮,肩膀上隆起一块儿宽厚的肉包,这是长年累月抬轿磨成的。

    第八十章流水无情

    六个人干四个人的活计,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到能手,罩着青绸的轿子好似没有分量似的轻飘飘,稳稳慢慢地落到地上,一只白嫩的小手掀开轿帘,原来是个没有长开的小丫头,一脸的懵懂笨拙,小心翼翼地扶了一个杏脸桃腮、衣着华美的妇人下来。

    妇人的腹部高高隆起,赫然是久未见面的方梅花。

    只见方梅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一手搭在小丫鬟的肩上,另一手轻抚着肚子,好似怕惊到腹中的孩儿一般。

    既然是来拜佛的,这样的排场,又谨小慎微的,难免让周围看见的人们有些不以为然,梅花对周遭的眼光并不在意,气定神闲地站在空地处,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一转头,瞧见了方德秋与桃花,方梅花稍感诧异,随后便慢步走了过来,亲切地拉住了桃花的手。

    “三叔,桃花,真是巧了,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两人的脸色。

    方梅花的手有些凉,染着凤仙花的长指甲抓得桃花有些疼。

    方德秋见到梅花的这般作态,一股火窜起,一把将桃花的手从方梅花的手中夺了回来。

    桃花见状,赶忙回答道:“哦,我哥秋天参加州试,我和爹过来替他求个考试符,倒是梅花姐怎么过来了?看你的身子也重了,还是小心为上啊。”

    又转过头去看着方德秋:“爹,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毛手毛脚的惊到桃花姐的。”说着,拉着方德秋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若是让梅花看出来,肯定会把赵如松的失踪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果然,梅花狐疑地看看方德秋和桃花:“三叔怎么看着有些不悦?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方德秋硬邦邦地答道:“能有什么事儿,你还盼着我们发生什么事?我看见你当然不高兴,你爹当初干了那样的亏心事。还想我们家对你们笑脸相迎不成!”

    方梅花听了这话,才微微放心,余光瞥到少奶奶吕氏从另一顶小轿上下来,提起袖子拭了拭“泪”:“听您这么说。我才能够安心,当初的一切都是误会,也希望三叔您能想开些,我爹爹他虽是一介商贾,但在左邻右舍也一向是有口皆碑的老实人……”

    “梅花姐,我们什么时候说这是误会了?人在做,天在看,你来这儿祈求菩萨保佑,总也要心诚些才好!”

    “哼,当着佛祖的面前说谎话。你也不怕报应!”便是一向老实的方德秋也破天荒地说道。

    方梅花见到吕氏怀疑探究的眼神,脸色变得雪白,还欲再表白上几句,方德秋已经拉着桃花走开。(≈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回家的牛车上,方德秋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再三嘱咐桃花坐稳抓好了,留给她一个坚实的背影。

    桃花看着两旁缓缓后退的风景,心里很难受。

    穿越后,是第二次人生。桃花努力地回想过去的经历,知识,渴望靠着这份机缘能过得好一些,桃花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过上不用受气的生活。

    但是生活,似乎并不会偏疼她,尽管她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以为自己更加坚强,但是仍然会感到受伤。

    穷困、欺侮、背叛、暴行。有时候她也会有豁出去一切的想头,对她讨厌的人狠狠报复,了不起是一死,说不定她还能就此回去呢。可是,生活又远不是那样的简单。

    回到家中。唐氏已经做好了午饭。

    春秋二社,讲究的是吃辣鸡鸾。

    本来按照方德秋和唐氏的意思,应该在家里过完了再回到店里去,但是桃花知道了秋社的代表性食物居然是辣口的,哪里舍得放弃这个大大的商机。

    乘着回来,面向全村收购一岁的生鸡,宰杀收拾好的,另加二十文钱。迎着秋社,城里的活鸡都涨了价,而且要大量买也买不到,刚好回村过节加收购。

    对于村民来说,自家养的鸡要拿出去卖,还得走上那么远的山路,方老三家能够在家门口收,肯定是要更加方便的,也都愿意卖给他,为了得二十文的加价,几乎每家说好了在他们临走前的傍晚,现杀收拾干净了带过来。结果桃花这两天走在村里,看见别人家的鸡都觉得他们好像知道被自己判了死缓,瞧着自己的眼神很有杀气。

    宰杀好的鸡褪毛、收拾内脏、并且焯水。

    把收拾好的整鸡用料酒、枸杞、红枣等腌上,放到锅中蒸上半个时辰。之后再把蒸好的鸡放进锅中加了调料文火慢炖半个小时就可以了。往年的辣鸡鸾都是放入泡好的胡椒水炖煮出辣味儿,如今唐氏则是直接放了切成小段的辣椒,红辣的一锅辣鸡鸾也预示着红火的秋季收成。

    桃花吃完之后就更加自信辛道在秋社这天推出的辣鸡鸾必定大卖了。

    果然感春伤秋还是不适应她,饱餐一顿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就算是让她回去了又如何,就算有更加健全的社会,更发达的科技,她还是她,无论是方晓桃还是方桃花,摆在她面前的也不总是会一片坦途,她的性格不会变,她的问题依然会存在,只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而已。

    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让自己更加坚强,更加优秀。在这里,她仍然掌握着时人所不了解,甚至是无法理解的信息,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打定了心思,桃花也积极地开始帮着家里头干活儿,也把自己关于辛道以后的一些想法和哥哥方延煜聊了聊,方延煜眼下有了时间,也很愿意帮着桃花分担。

    倒是方德秋,从庙里回来后,就和唐氏长聊了一夜,第二日把得出的结论告诉桃花,要让她学武,桃花听了他的话瞠目结舌,头疼不已,这个世界,该不会还有大侠和轻功吧。

    这日,方德秋忙完了自家的活儿便拉着牛去帮方家翻地,到了晌午才一头汗水地回来了,顾不得自己擦汗,就忙着给有些口泛白沫的大黄饮水喂食,看来今天是用得挺狠,方德秋心疼牲口,连连地摇着头。

    唐氏和孩子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就等着他回来。唐氏笑着对他说:“我就知道你吃不到那头的晌午饭,早就等着了。”

    方德秋探头一看,酱焖茄子,豆角烧肉,黄瓜大葱蘸酱,都是自己爱吃的,便也有点儿发窘地笑道:“咱们家的多好吃啊,我还不惜得在外头吃呢!”

    唐氏见他自然地把方家说成是“外头”,抿嘴一笑,也不多说,催着他赶紧吃饭,问他那边这两天怎么样。

    方德秋今日却带回了一个有些劲爆的消息。

    二郎在外面迷上了一个歌妓,嚷着要娶她。

    方德夏和夏氏本来已经替二郎想看好了一户人家的姑娘,两家通过媒人说和,已经起了草帖,“过眼”过了。知晓二郎有了这样的荒唐念头,就加紧了亲事的节奏,正式定帖了。

    谁知平日里老实本分的二郎竟然不干了,说自己不喜欢万家的姑娘,就是要去找那卖唱的刘惜儿,方德夏和冯氏可不是惯孩子的父母,胖揍一顿把他关到了屋子里。

    哪成想二郎昨夜竟然偷了爹娘准备财礼的钱跑了。

    冯氏先发现了钱不见了,拍着大腿闹了起来,全家都醒来后一找才发现,关着二郎的屋子竟然是空的。

    冯氏这下也没了主意,只是抹着眼泪咒骂刘惜儿。最终是方元本一通敲打吓唬,吓得五郎说了实话。二郎让五郎放他出去,许诺进城去给他买糖吃。

    冯氏抓起五郎便打,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扫帚把都给打断了,五郎一开始还狼哭鬼嚎,被冯氏揍了一会儿就衰弱了下来,还是方元本看出来不对把五郎给救了下来。

    方德夏和三郎今日天一亮就进了城去找人,一直找到了晌午也没回来。

    桃花想了想,便把在云天阁看到的情形向父母说了,说若是再找不到,她便去趟云天阁,问问欧安易知不知道,毕竟是在他那表演过,想必他们能够知道了大概。

    那一日,一直到了傍晚,方德夏才和三郎垂头丧气地回来,夏氏听说没有找到,只知道哭闹,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最终,还是方德秋提出第二日陪着去找。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方德秋就爬起来套车,唐氏在昨夜便烙了馅饼,还温着,方德秋揣在怀里,轻手轻脚地没有惊醒女儿,虽说桃花跟着去,能去云天阁打听得更清楚,但是让桃花在这样黑的天里坐牛车走山路,方德秋是不舍得的。

    天边儿有隐隐的白光,模模糊糊暷芸醇迓涞穆掷碌拇蠡品路鹨蚕氡3终獯遄陌蚕辏簿驳爻欧郊易呷ァ?br/≈

    到了门口,只见方家堂屋里透出微微的亮光,看来都已经起了床准备厨房,方德秋跳下牛车朝着院里走去,突然,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三叔”

    方德秋这才发现,在院门旁边蹲着一个人,在模糊不清的晨光中,根本发现不了他。

    正是失踪的二郎!

    第八十一章人心隔肚皮

    等到桃花睡醒了,才得了信儿,知道二郎已经自己回来,现在方家正闹做一团,用过早饭便也赶了过去。

    还离得老远,就听见冯氏的哭声传了出来:“我地老天爷啊——你这是不让我活了啊——”

    一进院子,就见二郎正失魂落魄地抱着头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冯氏在旁边不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方德夏也站在一旁,脸色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方元本从堂屋里走出来,冲着方德夏低喝道:“还不管管你媳妇!鬼哭狼嚎的,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二郎看上了那样的女子?传出去万家还不得退亲!”

    夏氏这才知道了厉害,哭声戛然而止,恨恨地拧了一把二郎的耳朵,扭身站了起来,转身看见了才进门的方德秋和桃花兄妹,先是羞愤欲走。

    行了两步,却又站到了他们面前,朝着方德秋哭诉道:“老三——你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准备买财礼的钱就被他给了那个小马蚤/货……当初的事儿是我们不对……但是你侄儿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听说当初那小马蚤/货勾搭我家二郎的时候桃花也在,你,你就可怜可怜,伸手帮帮我……你们家现在财大……”

    “老二家的!你给我滚回去!”

    方元本在她一张口的时候就瞪着老二示意他拦着自家婆娘,哪成想方德夏也正存了找方德秋要钱的想头,并不吱声,由着她哭闹,方元本大怒,喝止了她。

    夏氏收回了酝酿好的哭号,期期艾艾地看着方德秋,回了房。方德夏还欲张口,被方元本一个怒视瞪了回去,叹一口气回了屋。

    爹和哥哥跟着爷爷进了屋。桃花走到了二郎的旁边,蹲下:“二哥,你……没事儿吧?”

    二郎抬起头,露出了两个肿成桃子的眼睛:“她。她说,我有五万钱,就,就跟着我回来……她……不像是骗人的……”

    桃花吃了一惊,五万钱,那可是五十两,二伯一家哪有这么多的钱,“你……拿了给她?”

    “拿了……我娘跟奶奶要了两万钱……一共四万钱,是给我和三郎两个娶媳妇的……”

    桃花皱皱眉,若说是偷拿了自己成亲的钱去给刘惜儿。了不起也就是单纯好骗罢了,但是居然还拿了自己亲弟弟的钱都给人家了,实在是自私。

    “二哥,就算那个刘惜儿是个好的,拿了你的钱就嫁给你了。那你想没想过三郎以后可怎么办?三郎就比你小一岁,也应该相看人家了呢。”

    二郎痛苦地抱着头,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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