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晞看了一眼倾颜所写的字,不禁轻吟:“惊旧恨,遽如许。”
未晞眼中微微有着动容,她平静一笑,轻叹道:“小姐的字愈发长进了。”
她说的本就是事实,女子字迹豪迈不失娟秀,矫健不失柔情。
倾颜并未说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写着那句词,宁和道:“你想说什么且说便是。”
“小姐之慧时间少有人及,只是小姐的心被仇恨所侵蚀,反而差点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未晞熟捻的帮倾颜磨墨,似有若无地看了倾颜一眼,见倾颜神色并与不快,才继续说道:“李月母家权势不小,小姐现在羽翼未足,若要正面交锋,恐是两败俱伤,小姐可知,当今太后乃是李月的亲姐姐。”
倾颜停下笔,静静的走到窗前,看向远方,许久,她才静静说道:“晚了,睡吧!”
未晞安静地退下去,她知道她说的倾颜已经听进去了,她本身悟性极高,只不过还是太心急而已。
清晨,苏梓宸按照惯例来太后的寿安宫请安,广阔的寿安宫一点都没变,只是人呢?
苏梓宸苦笑一下,抬步走进内殿,太后正端坐着和楚王说话,满脸都是温柔之色。
“听闻母后身子大好,朕特意前来请安。”
太后不过四十来岁,许是保养得宜的缘故,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从太后的样子看来,年轻时候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看向苏梓宸,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你来了!皇帝有心了。”
楚王起身,恭敬的行礼:“臣帝见过皇兄。”
苏梓宸应了一声,轻声道:“起来吧,自家人那么客气倒是生疏了。”
苏梓宸自若的坐下,太后亲昵的拉过楚王的手:“儿,快,坐到母后身边来,母后瞧着这些日子你倒是瘦了。”
苏梓歌孩子气般道:“还不是担心母后身体,母后没事就好。”
太后一脸宠溺的笑,半呆无奈道:“你呀!这些日子难为你呢!”
楚王瞟了一眼苏梓宸:“不为难,皇兄对母后可真是尽心,为母后寻药身受重伤。”
太后并没有任何神色,客气且疏离道:“有劳皇帝了。”
苏梓宸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面上依旧笑的和煦:“并非朕的功劳,慕容将军的二小姐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雪村还有一个女儿?”
楚王一脸笑意抢着解释道:“母后有所不知,二小姐自幼师承药王谷。”
太后的眸子微微眯起,原是故人之女,许甯芜,没想到你女儿身中绝刹十年还能活在这世上。
许甯芜,想到这个女子,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么快,一闪而逝。她的夫君,英明的先皇,何尝不是为她魂牵梦萦,最终倒是便宜了慕容雪村和雪贵妃。
若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许甯芜,她怎会受到先皇独宠,甚至将她所生的太子寄养在她的名下。
太后很快走出深思,端庄温和的笑:“原是城儿的妹妹,哀家倒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可人儿。”
“太后又在念叨臣妾了。”
来人正是淑妃慕容倾城,只见她一袭粉紫色宫妆,腰间只系一枚蓝色璎络,发髻只挽了一个寻常的飞烟髻,斜插几缕流苏,步摇随她的走动而轻轻微晃,呵手试梅妆1,眉画远山长。
娇而不媚,贵而不俗。
她微微欠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皇上万安,太后金安。”
苏梓宸勾起嘴角完美一笑,上前扶起慕容倾城,温柔说道:“爱妃不必多礼。
慕容倾城盯着苏梓宸,他的夫君,他的良人。
书上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抵说的就是他那样吧!他的眉眼如画,很是精致,凤眼很是迷人,他总是笑着。
只是她却感到不是那么真实。是什么时候呢?她看到苏梓宸对那个女子,那个美得她都有着自惭形秽的女子,那样笑,眼底尽是温柔和宠溺,她才发现,他面对自己时,笑着,眼底却是冰冷。
就如现在。
他那么近距离看她,她还是双颊微红,小声道:“臣妾谢过皇上。”
楚王放声大笑:“皇兄和淑娘娘还真是夫妻情深啊。”
慕容倾城忍痛笑着,夫妻情深?何来夫妻,何来情深?每次他到她宫中都不过是奉太后之命例行完事而已,自从上次宫外回来,他何尝碰过她。
尽管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笑着,娇俏地对太后说道:“臣妾进来时听到太后说臣妾坏话了。”
太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半带宠溺道:“哀家真是把你给宠坏了,愈发无法无天了,哀家和皇帝正说到你妹妹呢。”
慕容倾城眸光黯淡一下,是倾颜,她从来都是会带走她所有的光环,她还是强笑道:“二妹妹本是倾世之颜,臣妾自愧不如。”
太后温和的抚上慕容倾城的手,满脸笑意道:“哀家瞧着,城儿这些日子也是衣不解带照顾哀家,皇帝是不是该把城儿的位分晋一下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几乎屏住呼吸,慕容倾城已是正一品贵淑贤德中的淑妃,若要晋位,那就只能是皇后之位了。
慕容倾城立刻起身行礼:“臣妾惶恐,臣妾自知资历尚浅,德行不如贤妃姐姐。”
太后温柔地扶起她:“你是哀家的亲侄女,且容貌出众,德行自幼是月儿亲自教导,又怎会差到哪里?中宫空置已久,当真是非你莫属。”
慕容倾城不再言语,等待着苏梓宸的决定,苏梓宸浅笑,慢条斯理拿起茶杯轻抿:“朕觉得淑妃说的在理,淑妃膝下无子,资历尚不能服众,且容后再议,带淑妃生下长子,再入主中宫也不迟。”
慕容倾城险些昏厥,原来,他的妻,从来都不可能是她。
太后依旧不肯死心,脸色微微有些沉闷:“哀家觉得城儿恭敬仁孝,且哀家病重日夜侍奉,皇帝应当论功行赏。”
慕容倾城眼睛有些微红,她恭敬的跪下:“若要论功,最大的功臣恐是二妹妹,臣妾不敢居功。”
她看着苏梓宸一笑,你若不愿,我强求也是惘然,倒不如遂你所愿,再惹你厌和让你歉疚我宁愿选择后种。
太后有种恨铁不成刚的感觉,冷冷一笑:“好,既然如此,哀家遂了你并是,那么,这位大恩人哀家该是要好好见见了。”
苏梓宸似有若无一笑:“福禄,去请慕容倾颜入宫。”
注释 1梅妆:即梅花妆。相传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卧于含章殿下,一朵梅花落在额头上,成五瓣花形,拂之不去,于是争相效仿。
第十五章册封端仪公主
福禄二请倾颜,倾颜拒之不见,慕容雪村看着倾颜欲言又止。
倾颜似乎猜懂慕容雪村的意思一般,散漫道:“太后又如何?我若不愿呢?”
倾颜刚说完苏梓宸就闯了进来,他因为太急促而气喘吁吁,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没来的及换下的明黄|色龙袍,倾颜冷眼看着他。
慕容雪村不卑不亢行礼:“臣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
“免礼。”苏梓宸淡淡说道,一双凤眼目光五味陈杂地看着倾颜:“你出来。”
倾颜思虑片刻,跟着苏梓宸出来,苏梓宸背着手,看向远方,他仿佛早知道倾颜在身后一样:“你以为仅凭你药王谷抵抗得了大同?抵抗得了李氏一族,抵抗的了楚王党羽?还有一个敌友不明的安乐太子?”
倾颜沉默,眸中泛出一丝忧伤,纵使她不怕死,不怕敌人多强大。可是,她还是要活着,因为受过太多太多的苦,才会那么渴求安之若素。这一世,她只为自己一世安宁还有根深蒂固的仇恨。
“我们合作吧!”
苏梓宸轻声说道,很是飘渺,清淡,只是倾颜知道,已经扰乱她的心神了。
“好!”
女子清冷,坚定的声音传来。
苏梓宸欣喜转身看向倾颜,喜不自胜:“那你快跟我进宫,我自有打算。”
倾颜并没拒绝他的提议,和他一起运功飞往皇宫方向。
倾颜明显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这样高空持久飞行,还好,并不是太远。
倾颜忍不住喘气,因为长时间运用轻功,宛若凝脂般的肌肤泛起一人的潮红。
好久,她终于缓过来,淡淡道:“你先去吧,谴福禄前来接我就是。”
苏梓宸认同的点头,快步返回寿安宫。
太后明显对于苏梓宸出去一刻钟而露不满,蹙眉道:“皇帝回来了?什么事重要得向哀家这个母后请安也要中途离去?”
苏梓宸和煦一笑,自若拿起茶盏轻抿:“母后莫怒,朕突然离去自是有朕的缘故,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脸色如常,轻轻接过侍女递过的糕点:“这是淑妃亲自做的,拿下去给皇帝尝尝。”
苏梓宸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块轻嚼,赞道:“甚好!”
不经意间,发现苏梓歌不在,疑惑问道:“皇弟呢?”
太后这才微微一笑,眸中尽是柔情:“梓歌看有后宫女眷在此,就回去了。”
苏梓宸看着太后的笑,微微一怔,母后何尝这样对他笑过?他是父皇认定的太子,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宸”王者,只是他却也因这个“宸”受尽磨难,甚至于,他的母亲,偏爱幼子。
“贤妃娘娘到,慕容二小姐到。”
苏梓宸勾唇一笑,她,来了。方才见她许久未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太后凤眼微眯,打量着进来的窈窕女子,一袭湖水蓝裙,腰间斜系一条粉色蝴蝶丝带,手上只戴了一串琉璃手玔,发髻简单的挽起,只以一支玉钗固定,黛眉浅勾,天然去雕饰,杏眼明眸,朱唇微点,眉眼间竟美的不似凡尘。
她很美,甚至超过她的娘亲。
倾颜无畏地迎视太后的眼神,太后突然一阵心惊,那双眼眸,深遂如幽潭,清冷得没有任何感情,可美丽得令人移不开眼,好像不识人间烟火一般。
倾颜微微欠身:“太后万安。”
太后仿若未闻,拉起慕容倾城的手:“城儿的妹妹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慕容倾城莞尔一笑:“二妹妹从小就比臣妾出色,臣妾惭愧。”
倾颜见是太后故意冷落自己,也不管她有没有叫她起来,直接站着。
太后恼怒地拍了拍案几:“大胆,哀家并未允你起来。”
倾颜满眼不屑地冷哼一声:“想必,太后是忘了,皇上早已免了倾颜所有礼节。”
“母后休要动怒,朕以为倾颜所言并非冒犯之意。”
太后尖锐地看了一眼苏梓宸:“皇帝恐怕已忘了哀家还是你母后,宫中的规矩岂容这样败坏,城儿,你说是吧?”
慕容倾城暗暗皱眉,她本想隔岸观火,皇上明显在帮倾颜,太后那边也不好得罪。
慕容倾城连忙起身行礼:“臣妾愚钝,不敢妄言。”
苏梓宸低头看着茶杯,轻笑:“朕是天子,金口已开,自是已经允了倾颜不用礼数,对于母后也不例外。”
太后冷冷一笑,似是嘲讽道:“好,好,皇帝是越来不把哀家这个母后看在眼里了。”
倾颜于贤妃对视一眼,不以为意道:“太后这话错了,皇上知倾颜是山野之人,不懂礼数,冲犯了太后,且倾颜救治太后,皇上如此恩赏,只不过是为了体现皇恩浩荡,且受万民敬仰。”
太后身边的领事宫女在太后身边耳语一番,太后轻轻一笑,慵懒地开口道:“那二小姐久请不至,乃是藐视哀家,藐视皇上之举。”
贤妃突然跪下:“太后恕罪,这是臣妾的过失,二小姐途径御花园时,被臣妾冒失地撞了一下,遂臣妾请二小姐去臣妾宫中换了一件衣裳。”
太后脸色一变,沉声道:“舒窈你还真是会撞。”
苏梓宸对于太后神色仿若未闻,淡淡说道:“倾颜数次救朕,而且对母后也有救命之恩,朕打算册封倾颜为端仪公主,并赐管理六宫之权,居漾澜宫。”
第十六章贤妃舒窈
慕容倾城的脸色苍白,泪水几乎都要不可克制的落下。她死死的咬住唇,手中的手帕不自觉的捏紧。
他封她为端仪公主,他破例让她住在宫中,还是中宫所居的漾澜宫。还有,他从来不曾给她的涉六宫之权。他究竟意欲何在?
慕容倾城乞求地看向太后,太后脸色如常,没有一丝变化,她平静而带着威严道:“哀家知道皇帝为彰显我皇家恩泽,可求封公主岂是儿戏?六宫之权历来有皇后掌管,皇帝赐皇后所居漾澜宫,赐涉六宫之权意欲何在?”
倾颜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是喜是忧,贤妃只是一个人漫不经心品着茗茶。
只见她轻声道:“这茶臣妾记得甚好,听闻先祖皇帝的义妹最爱此茶,今日有幸一试,果真不错。”
她的声音极其平缓,轻柔。只是这同时让在场的两个人有了不同的表情。
苏梓宸看了太后一眼,淡笑道:“朕觉得没有不妥。”
太后干咳两声,继续咄咄逼人道:“皇帝此举荒唐,只会让天下人所不耻。”
苏梓宸仿佛早有预料般,笑意并未减去半分,他清朗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传入太后耳中。
“母后忘了?我朝先祖皇帝曾封了一位端仪公主,先祖皇帝不仅将六宫之权给她,并在临终前赐她封号镇国端仪公主,允其涉及朝政辅助后主,母后之意,是否也说先祖皇帝荒唐?”
太后凌厉地看向倾颜,随即对着苏梓宸,忍住怒意道:“先祖皇帝义妹端仪公主曾与先祖皇帝下江山,出生入死,遂得此殊荣,哀家以为,倾颜还未有过与江山社稷有功的事吧?”
苏梓宸的目光十分坚定,严肃道:“朕乃天下之主,倾颜救朕数次,怎不算于江山社稷有功?”
随即,他的眸光一转,威严道:“母后年纪大了,朕不忍母后劳累,六宫之权暂交端仪公主,福禄,晓谕后宫。”
贤妃轻然一笑:“本宫就先恭贺端仪公主了。”
倾颜眸间平静如水,她微微一笑:“娘娘客气。”
贤妃有些微怔,即便是那样浅的笑容,都是那样的美,连她一个女子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而她,又是如何能够做到如此荣辱不惊?或许,真的只有像她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上他吧。
“姐姐就先祝贺妹妹了,姐姐身子有些不适,改日再去漾澜宫看望妹妹。”慕容倾城起身,倾城一笑,眸光看向苏梓宸和太后,微微欠身“皇上,太后,请容臣妾告退。”
“朕也告退了,母后好生歇着,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
他说的极其漫不经心,倾颜还是铺捉到他眼底的落寞。
他是渴望太后关心的吧!他是不会轻易忤逆太后的吧!他的笑竟让她不敢正视,她害怕触到那么深的忧伤。
倾颜和贤妃舒窈尾随他出了寿安宫,苏梓宸极轻地看了倾颜一眼,可又怕触到她探究地目光,他向来不喜欢让人看清自己的情绪,可是,她那么聪明,真的瞒得过她吗?
苏梓宸略带苦涩一笑:“原以为你要拒绝,我又要好生花一番力气。”
倾颜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不知道她是否有听进去,她突然回过神,飘渺道:“我为什么要拒绝?权利于我,并不是坏事。”
苏梓宸轻轻一笑,如同暖阳般明媚,是啊,这才是她,无论什么时候,很快权衡利弊,只是究竟她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她那么小心谨慎?才会让她如此凉薄。
可是,心口为什么会有一丝疼痛,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苏梓宸看向贤妃,温润道:“贤妃你且先带公主去漾澜宫,朕还有事,就交给你了。”
贤妃欲言又止,黯然垂眸道:“臣妾尊旨。”
倾颜冷冷地开口:“等等,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回将军府一趟?”
苏梓宸停过脚步,清朗温和地声音传来:“想必旨意已到将军府了,我会通知未晞未漪进宫。你还要回去,我派人送你。”
倾颜略带些僵硬道:“谢……谢谢。”
她没有发现,苏梓宸轻轻勾起一抹浅笑,他终于,离她近了一点点了。
天知道,她发自内心的感谢该有多难。
贤妃仍是恬静地笑,和倾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倾颜只是淡淡地回答几句,她倒是毫不在意。
其实,倾颜并不讨厌她,舒窈,人如其名,清雅恬静,如清莲一般,没想到后宫之中,也有这样的女子。
她是喜欢苏梓宸的吧?
否则,她没必要数次帮她,她没必要出现那么落寞的神色。
深宫之中,很难有心性还如她一般的女子,原以为,深宫早就只有尔虞我诈,她却还是如初般纯洁,这样的女子,苏梓宸都不能动心吗?
第十七章伤情
君临汾默默听手下的人说完已经天下皆知的事,他绝魅的桃花眼中黯然失色。
天宸的端仪公主,她是愿意的吧?如果不是她愿意进入那个金囚笼,苏梓宸也勉强不了他,他突然好想知道,为什么,她一开始选择合作的对象是苏梓宸?
他承认,初时接近她,是为了雪莲,他要雪莲,为了要让那个女子,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能够起死回生。
可是,初时,她一脸倔强站在他面前,尚不能运用内力的她只用快捷的手法与他打斗,他知道她下手狠厉,招招都是必杀之技,可是他还是欣赏她。
不知什么时候,她总能轻易撩动他的心。或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对她探究,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凉薄,倔强,坚毅全都集于一身,让他忍不住靠近。
他轻轻的施展内功,飞身隐入夜中,他要去看她,看她是否安好。
夜色似乎要滴出水一般,君临汾不着痕迹来到漾澜宫附近,倾颜正和苏梓宸相对无言地立在漾澜宫内的小花园。
月光下,倾颜神色恬静,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她明显看到苏梓宸眼底的落寞,尽管他在竭力掩饰。
她从来都以为,他永远都会是那么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浅浅的如同暖阳般微笑,无论什么事,他都运筹在握。
原来他也是人,他也会受伤,他的难过来自于太后。他的亲身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倾颜看着他的浅笑无比刺眼,她轻声道:“若装不了就不要装。”
苏梓宸没有做声,只是轻轻拿出笛子吹起。倾颜看向未晞,未晞领意地取来倾颜的琴。
她不动声色地和上他的曲调,只是她的心境并不于他,她有的是无尽的仇恨。
而这只是非常平常的一幕,在君临汾眼中却是无比刺眼,他屏息黯然离去。
一开始,他就晚了一步。
倾颜并为察觉到君临汾的到来,一曲终了,她轻轻拿起琴,重新竖起厚厚的屏障,清冷道:“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苏梓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倾颜一下子想到那个如月光般柔美,如清莲一般优雅的女子。
“贤妃舒窈。”
她轻轻的默念着,她并不知道,或许那个女子,会是她前世今生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知己。
未晞轻轻地为倾颜披上披风,温声道:“夜深露重,公主可要小心点。”
倾颜总觉得未晞话中有话,她转眸看向未晞,未晞淡然一笑:“安乐太子来过。”
倾颜点了点头,既然他没做什么,她也不必放在心上。她突然怀疑自从到古代以来,她的灵敏度越来越低了,看着这具身体,即便有了雪莲还是太弱,她真该好好练练了。
倾颜看着未晞浅浅一笑:“你觉得我进宫是正确的吗?”
未晞极少见到她这样的笑,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
或许,她已经突破她的心理防线了吧!
未晞轻笑:“没有什么对不对,公主且选了它,粉身碎骨也要走下去。”
“公主?”倾颜面带讥讽一笑,“你还是称我为小姐并是。”
未晞点头,她握住倾颜冰冷的手:“即便这里是吃人的地方,未晞也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未晞的目光充满着坚定,倾颜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是她前世今生,头一次感觉到亲情,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苏梓宸的落寞,因为她自己,同样携带着那种情绪。
倾颜不再言语,许久,她拿下披风,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未晞看着她的身影,目光柔和地一笑。
她醒来后,性子改变了很多,她冷漠凉薄,她不再容易受伤,可是,她知道,她还是倾颜,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子。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温柔地触碰着倾颜绝世的容颜,依稀记得,初来这个时代的那天也是这个样子。
只是,那时的药王谷多么自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处心积虑复仇,真的是对的吗?
不管怎样,她注定不会安宁,雪莲不知多少人觊觎,她若在药王谷,恐怕早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吧!这一世,她谋的,不过是一世安宁而已。
“小姐,贤妃娘娘前来恭贺小姐受封之喜。”
未漪恭敬在倾颜旁边说道,刚才的景象,太美,美得虚渺,竟让她有些不忍心打断。
倾颜淡淡一笑:“请她进来。”
对于贤妃,凭心而论,她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贤妃诧异道:“公主这怎么如此清净?”
倾颜拿起手中的琴,递给贤妃,自己责是拿起萧。贤妃轻然一笑,心领一会率先弹起。
一曲终了,倾颜淡笑道:“就如这曲子,心境不一样,奏它的人所出的效果也不一样,当然,还要限制于乐器好坏。”
贤妃优雅地将琴递给未漪,轻道:“你这比喻倒是新颖,那些俗人,不理她并是,若公主不嫌弃,称我为舒窈并是。”
倾颜故作埋怨道:“那,我可感觉一直是你在客气,一口一个公主。”
贤妃掩嘴轻笑,她真心喜欢这个寡淡的女子,她虽然总会淡淡地笑,可是她眸底的清冷却总是让人害怕。如同罂粟般,即便知道有毒还是令人向往。
她对她所在乎的人,应该是极好的吧!她的心,许是很难进入的吧!
未漪恭敬轻声道:“小姐,周贵人求见。
倾颜侧目,看向贤妃,轻道:“没想到,除了你还会有人来。”
贤妃低眉浅笑:“虽说雪中送炭情可贵,我想,周贵人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
“为何?”
贤妃轻轻抚了一下头上快要滑落的珠钗:“若兰,才是真的人如其名,惠心兰质,翰林院修傅之女,向来只是醉心诗书,恐怕如今外面的人如何议论,她全然不知吧!”
倾颜不露任何神色,轻声道:“请进来。”
来人仅是清秀,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柔弱娇态,穿着极为简单,她看向倾颜,微微有些一怔,心中暗叹,世间竟会有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美得那么虚幻,她虽浅笑着,眼眸中并无任何神色,可那又是多么令人沉醉的瞳孔。
“若兰前来祝贺公主受封之喜。”
“贵人不必客气。”
女子从容缓慢的声音有些飘渺地传入周若兰耳中。
她的气质,她的绝世容颜,恐怕世间少有人及。
周贵人娴静一笑:“若兰深居寡处,迟迟拜访,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倾颜轻然道:“若是贵人宫中有事,可先行回去。”
周贵人低声告退,心中不由动容,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她本就话不多,宫中宴会也是是象征性一到,她很孤僻,像刚才她站在那里也是无措,她居然看出来了。
倾颜微微蹙眉,忽而展眉一笑,轻道:“未漪,带上厚礼,代我去拜访周贵人。”
她想帮帮那个娴静安然的女子,她不过是个幽居无宠的贵人,皇宫向来都是最为势力的地方,今日这些薄礼,想必是她倾其所有吧!
“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贤妃轻声告别。倾颜淡淡点头,吩咐未晞去送。
倾颜摊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疲倦,她好累,还记得刚开始,她天怕地不怕,冷气外泄,可是她现在懂得将锋芒收敛了,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够强大,否则她将会带着遗憾再死一次。
她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死死的咬住唇,她要忍下去,忍到她能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忍到她带着雪莲也能安然无恙。
第十八章群妃来访
大殿之上,苏梓宸静然的看着众朝臣,众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出。
苏梓宸扫过一袭黑袍的慕容雪村,视线掠过看向舒泰尧:“朕记得太傅自朕还是太子就尽心教导朕吧?”
舒泰尧满脸冷汗,小心翼翼上前:“都是臣的职责,臣不敢居功。”
苏梓宸轻轻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郎声道:“太傅您不仅教导朕有功,您也教出舒窈那样的好女儿,传令下去,太傅舒泰尧升为正一品右丞。”
舒泰尧惶恐道:“老臣恐怕不能甚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苏梓宸下殿扶起舒泰尧:“右丞你这是谦虚了,右丞品格朕向来敬佩,还请右丞勿要推脱,辜负朕对老师的一片苦心。”
舒泰尧激动得感激涕零,跪下扣拜道:“老臣谢主隆恩。”
“右丞免礼。”苏梓宸不甚在意,看向周海,轻描淡写道,“周海为官清正,这职位也该一进了,就升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少卿吧!”
周海有些不敢相信,他不是是个八品小官,如今一跃为正三品掌握实权的官职,不敢置信道:“臣,臣惶恐,这恐怕……”
苏梓宸淡笑:“有何不可?就这么定了。”
周海老泪纵横道:“臣,谢皇上隆恩。”
福禄大声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后听说前朝的事,气的茶杯玉器摔了一地。
慕容倾城无声地跪下,这时,册封周贵人为周贵嫔的消息传来,一下子连跳三级,太后气的了脸都青了。
“城儿,皇帝此意不过是为了给慕容倾颜立威,恐怕后宫的风向要变了。”
慕容倾城脸色很是平静,苦笑道:“皇上对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太后扶起慕容倾城,温声道:“都是哀家这个姑母没用,城儿你受苦了,哀家对不起向月儿的保证。”
慕容倾城握住太后的手,哽咽道:“姑母~并不关您的事,是城儿自己没用,不得皇上欢心。”
太后哀叹一声:“皇帝心思哀家一向琢磨不透,城儿你该知道,这后宫,皇帝临幸的人少之又少,他虽极少去你那,比较其他人,算是多的,可是城儿你这肚子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慕容倾城的脸色有些窘迫,声如细蚊般道:“皇上去臣妾那如同例行公事,在者,自皇上回来后,根本没踏足后宫一步,这种事,臣妾也强求不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众人都去漾澜宫了,哀家岂能错过,城儿,我们也去看看。”
倾颜苦着脸叫未晞去招待,后宫自古以来就是最势力的地方。好在苏梓宸的妃嫔不多,大都是摆设,不然她还真不知该如何。
未晞走过来,轻声道:“小姐,侧殿那些人吵着要见小姐。”
倾颜微微蹙眉:“贤妃和周贵嫔可有过来。”
“没有,贤妃娘娘说小姐今日烦忙,改日再来叨扰,周贵嫔和贤妃说的差不多。”
倾颜不动声色勾起一抹冷笑:“去侧殿。”
倾颜一袭白衣缓缓而来,女子容颜精致得令后宫若有女人自叹不如。女子装束极其简易,却宛如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
女子清冷,而又不失娇柔的声音传来:“有劳各位娘娘今日前来看望孤。”
“原来公主竟是这般可人儿,难怪皇上如此……”
“云妃,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云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凤眼格外高挑妖娆。
只见她慵懒道:“原是淑妃娘娘到了,哟,嫔妾有失远迎。”
她起身,微微福礼,看的出来,很是不甚在意。
太后冷笑道:“云妃果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你的父亲更是不错,相爷前些日子还夸着呢。”
云妃佯佯地闭嘴,慕容倾城平实地看了云妃一眼,看向倾颜:“二妹妹,姐姐前些日中烦忙,所以没有前来,还请二妹妹莫怪。”
倾颜浅浅一笑:“你我姐妹,何须如此见外。”
慕容倾城一阵心悸,她也学会伪装了,她知道该如何掩饰她的冷意,竟让她挑不出任何错处。
不经意间,她触到倾颜地眼眸,瞬间她立刻转移视线,那双眼,好冷,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可是她又是如此之美,皓月之光都较之失色。
“听说,贤妃父亲升为右相,周贵嫔更是好运了,全是公主的功劳吧!”
开口的仍是那娇媚,慵懒,倨傲的声音。倾颜淡笑,这种人,最不值为惧了。
“云妃此话差矣,孤不过一介女子,这不过是皇上圣明,重视贤才,与孤有何关系?”
倾颜的话没有一丝紊乱,她的眼逼视云妃,云妃心中一颤,这样的女子,与她为敌,恐怕是没有好下场吧?
第十九章迷乱
太后的眼凌视倾颜:“哀家不管皇帝多纵容你,这个后宫哀家还在一天,就容不得你胡来。”
倾颜淡淡一笑,与未晞对视一眼,不慌不忙道:“太后恐是忘了,皇上封孤为端仪公主时,曾赐孤管辖六宫之权,太后年龄大了,那些琐事孤还处理得来。”
太后气的颤抖,她指着倾颜,目光折射出冷意:“你……你,好,很好!城儿,既然有人这样说,你随哀家走吧!”
慕容倾城低头恭敬答道:“是!”
众人一阵唏嘘,倾颜居然连太后的面子都没给,恐怕这是太后从未受过的耻辱吧!
倾颜冷冷一笑,漫不经心道:“未漪,替孤送太后和淑妃娘娘。”
未漪听从地跟随出去,如果那天能够让倾颜再选一次,她一定会选择忍下去,或者,她一定不会支走未漪,可惜,没有如果。
云妃似乎有些没缓过来,旁边的侍女推了推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已是没有初时的气焰。
她心有余悸道:“之前云儿多有得罪,还请公主莫怪,云儿告退。”
倾颜淡淡地随意叫一名宫女去送,后宫中的诸位女子都纷纷告辞,倾颜不甚在意,绝美地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地笑容。
未晞心领神会道:“皇上和小姐这步棋,真是高招,太后那里,恐怕……”
倾颜面无神色,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止是这。”
未晞不知觉间触到倾颜冰冷的眸底如同烈火一般的仇恨,她从容地为倾颜倒上一盏茶:“小姐,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和心计。”
倾颜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清冷道:“你觉得云妃怎样?”
未晞轻笑,摇头道:“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而已。”
倾颜认同地点头,必要时,恐怕她就是李氏一族最有用的弃子了,李月,你且等着,所有,我定会加倍还你。
“倾颜~”
来人突然抱住倾颜,一阵清晰地玉兰香,倾颜不用看也知道是君临汾,她的眼眸泛出一丝冷意:“放开。”
君临汾听从地放开,他知道怀中的人儿已经生气了。
倾颜冷冷地看着君临汾:“不知安乐太子有何贵干?”
君临汾眼中溢过一丝伤痛:“你对我,就一定要这样?为何,你对苏梓宸就不一样?”
倾颜无比虚渺一笑:“不同吗?有什么不同?你于我尚且敌友不分。”
倾颜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君临汾犹豫了,雪莲,那个女子的生命,他突然想到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叫他汾哥哥的小女生。
君临汾凄凉一笑:“雪莲,永远是我们跨不过的障碍?”
倾颜无比肯定道:“是!”
君临汾的脸上又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戏谑道:“那你可要收好了!耶律光齐可是也想要的紧。”
倾颜若有所思轻昵:“耶律光齐。”
她眼底埋藏的深深的仇恨毫不掩饰泄露出来,君临汾一阵心惊,他强压住自己的动摇,扯过倾颜,飞窗而过。
倾颜气的咬牙切齿:“放开我。”
君临汾笑了:“不放,除非你打的过我。”
倾颜又急又恨:“你……无赖。”
她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点|岤,居然动不了,原来君临汾功夫已到如此境界,难怪她和君临汾动手苏梓宸那么着急,原来君临汾那日,不过是为来试她而已。
倾颜强压住自己的怒意,冷冷道:“雪莲并不在我手上。”
君临汾淡淡道:“我知道。”
“那你放开我,解开我的|岤道。”
君临汾轻蔑一笑:“不用做无用之功,世间除了我师傅,也是苏梓宸的师傅,也就只有苏梓宸是我的对手。”
倾颜一阵心悸,原来,他一直都是任由自己在伤他,苏梓宸,到底是什么样子?
倾颜出神之际,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