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武当山怎么走啊!”
她的内力修为已着实不低,服下小还丹作弊后内伤渐复,靠着夺命狂奔拉开了与鹤笔翁之间的距离。鹤笔翁武功虽高,轻功却还没到一流,竟被她越逃越远,然而就算这样,她也始终不能完全放心,毕竟屠龙刀的下落足够让夫妻反目,兄弟阋墙,她才不会天真到以为鹤笔翁会放弃。
最近的城镇名为安6,湖北的孝感安6,位于武当山东南,离武当山足有八百里。若有千里马,八百里一天可到,苏芒计算了一下,在带着张无忌的情况下,算上吃饭睡觉的时间,怎么也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达武当山脚下。
不能排除鹤笔翁急怒攻心失去理智,不眠不休追赶她的可能,不过倘若真是如此,反而正中她下怀。面对一个有伤在身还精疲力尽的对手,她的赢面可就大得多了。
张无忌并非不明事理的熊孩子,见苏芒真往武当山走,又问都不问义父和屠龙刀的下落,渐渐放下了戒心,正在狼吞虎咽地吃晚饭。苏芒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心想就算真的不敌,自己也没办法把他推给鹤笔翁换取逃生机会,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饭毕,苏芒随便洗了把脸,懒懒道:“你负责守夜,有什么事就叫我。”说着往床上一躺。
这句话本是玩笑,不想张无忌应了一声,真坐在桌边,大睁着眼睛守起夜来。苏芒大感好笑,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守夜不守夜也没什么区别,过来睡吧。”
客房里就一张床,苏芒要保持体力,自然不会干出让张无忌睡床自己睡桌子的蠢事,张无忌又是个正太,离男女大防这种破事还远得很。她不觉得有什么,正太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依言过来躺下。但是他躺下是躺下了,人还精神得要命,没过几分钟就开始发问:“追咱们的人是谁,是坏人么?”
苏芒回溯了下玄冥二老的事迹,果断道:“是坏人!而且是武功很高的坏人。这个坏人名叫鹤笔翁,他还有个同党叫鹿杖客,合称玄冥二老。”
“我爹爹武功高还是坏人武功高?”
“坏人。”
“姐姐武功高还是坏人武功高?”
苏芒无奈道:“如果姐姐武功高,还用得着带你跑路么?”
张无忌问完这句话后,安静了很长时间,苏芒松了口气,正准备迷糊过去的时候,又听到一个杀伤力更大的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义父的下落?”
苏芒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盯着他冷冷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忘了,你义父在哪儿?”
8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苏芒醒的极早,想起昨晚这正太被自己吓得几乎蹿下床去,忍不住抿嘴微笑。
鹤笔翁并未追来,苏芒不知道他会不会埋伏在哪里突然跳出来给自己一巴掌,也懒得去想,起身要了热水和早点。张无忌不在父母身边,睡得很不安稳,也跟着起床,乖乖地该洗脸洗脸,该吃饭吃饭。
她本身并非胆小怕事只知退避的人,一夜过去,内伤已近痊愈,胆气也跟着回来了,纵使鹤笔翁现身,她也有一战之力。可是鹤笔翁还有师兄鹿杖客,苏芒身边却只有个倒霉孩子张无忌,两相权衡之下,自然还是直奔武当山合理一些。
“会骑马吗?”
张无忌从油饼堆里抬起头来,脑袋上下点了点,苏芒莞尔一笑。
她掷重金买了两匹良马,二人各乘一骑,向武当山策马疾行,中途没遇到玄冥二老,倒是遇上了两拨看中她美色,想来抢人抢钱的元兵。苏芒生怕鹤笔翁故技重施,躲在小兵队伍里趁机向张无忌下手,也不下马,拿马鞭当长鞭用,把刚练到第三层的毒龙鞭使得虎虎生风,揍完了人,还顺理成章抢了人家的马,换马继续赶路。
其实一个少女、一个孩子并肩而行本来十分引人注目,但是各大门派追兵的注意力全在张翠山和殷素素身上,偶尔有探子见到他们,也想不到这孩子就是张翠山之子张无忌。而鹤笔翁内伤比苏芒想象中要重得多,不敢不顾一切地全力追赶,等他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苏芒已走出老远。
过了两天,二人终于来到武当山脚下,路上竟是有惊无险。苏芒毕竟是个姑娘,硬是无视张无忌的反对,在山脚的客店里耽搁了一宿,沐浴更衣,梳妆打扮,顺便还给张无忌买了几套新衣服。张无忌最初的恐惧早已过去,整日想念父母,纵有新衣在手,仍是郁郁不乐。
苏芒见他这样,想起自己的强制任务,不禁也有点忧郁。
寿辰当天,张翠山夫妇内忧外患一起大爆发,外患自然是指各大门派逼上武当,要求他们说出谢逊的下落,内忧则是指瘫痪多年的俞岱岩认出殷素素的声音,指认她就是当年用蚊须针打伤自己的人,导致夫妻俩自尽身亡。
面对这段充满了破绽和巧合的剧情,苏芒本来连吐槽的兴致都欠奉,但又不得不认真去想应当怎么做。武当山上有张三丰,就算再老上一百岁,他也不可能看着徒弟一家被人逼死,真正扎手的反而是俞岱岩。这个任务看上去简单,实则又要动刀子,又要动脑子,说不定还要赔本,让她很是有些心烦意乱。
她转眼看到情绪低沉的张无忌,忍不住伸手过去扯了几下他脸蛋,笑道:“明天就能见到你爹娘了,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来,说句谢谢姐姐。”
张无忌不敢反抗,老老实实道:“谢谢姐姐。”
苏芒笑道:“真要谢我的时候还没到呢,胡思乱想会老得快,老实睡觉去。”
张无忌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苏芒一直微笑不语,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他既想问个清楚,又怕苏芒吓唬他“你义父在哪里”,挣扎了半天,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苏芒结了房钱,带着张无忌步行上山。武当派不似少林寺,没那么多规矩,直到紫霄宫外,才有知客道人迎出门来,询问来客意图。苏芒心想张三丰必定还在闭关,便点名要见宋远桥。那知客道人却面有难色,说大师兄正在见客。
苏芒笑道:“那么武当七侠哪一位在?见哪位都是一样。”
此时张翠山还被官方划为“下落不明”,俞岱岩瘫痪在床,轻易不见访客,俞莲舟正和张翠山一起被人追踪,张松溪殷梨亭下山接应师兄,闲着没事的只有七侠莫声谷一人。
苏芒当然无所谓,以很严肃的态度见到了这位年纪很轻却长了满脸浓密大胡子的武当嫡传弟子。互报家门之后,她揽着张无忌,用力晃了他几下,笑道:“这是你师兄张翠山的儿子,我把他送过来了,你们接手罢!”
莫声谷的嗓门几乎可以把张无忌震聋,“什么!”
他说多少句“什么”也更改不了张无忌是张翠山儿子的事实,但言语中透露出一个令苏芒十分意外的消息——张翠山一行人还没上山。
一直以来,苏芒只是闷着头练功,对自身实力并没有一个精确的估计,所以往往低估了自己。事实她和玄冥二老已差不太多,倘若真要拼命,多半还能拼出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俞莲舟是张三丰座下武学修为最高的弟子,仍不大及她,连她都在对掌中受伤,俞莲舟更不必说了。
俞莲舟伤势不轻,殷素素因挂念儿子而生起病来,三人伤病在身,又被人围堵截击,行路速度自然慢得很。苏芒第一天便赶到了他们头里,自己还茫然不知呢。
莫声谷性急,立即带张无忌去见宋远桥,苏芒无奈之下也跟了过去。可巧这帮客人来意不善,乃是谢逊的仇家,听说和谢逊一起失踪的武当张五侠回归中原,急忙上武当山来兴师问罪。宋远桥正和他们虚与委蛇,孰知莫声谷拉着个孩童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嚷嚷道这就是五师兄的亲生爱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宋远桥的惊诧莫名是不必说了,那几位来客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其中一人更是大踏步走上前去,厉声向张无忌道:“你爹娘呢?躲着不敢见人么?”
莫声谷、宋远桥和张翠山是同门师兄弟,在张无忌看来却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他一下子躲到了苏芒背后,似是寻求庇护。苏芒面对玄冥二老都照砍不误,何况是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伸手随意一带,把那气势汹汹的问罪者摔了个跟头。
她一出手,把仇恨牢牢拉在了自己身上,那几人原本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君子,嘴里立刻不干不净起来,瞪眼问这女子是武当的什么人。莫声谷此时终于意识到先前的行为太过鲁莽,尴尬地给双方做着介绍。
年轻人心思本就多变,苏芒更是把翻脸如翻书做到了极致,和宋远桥含笑打过了招呼,转身怒斥道:“欺软怕硬,为难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其实这四人为难张无忌之前正在为难宋远桥,说欺软怕硬还真是冤枉他们了,但江湖中人快意恩仇,怎么可能去和人家讲道理?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为首的人当即指控武当派仗势凌人,包庇杀人凶手。
苏芒冷笑道:“武功不高,扣大帽子的本事倒是不小。”
宋远桥也没想到这仕女画般的少女一张嘴就得罪人,只得硬着头皮接住了她的话,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总算暂时安抚住对方,让他们先下山去,日后自有交待。苏芒见他开口,倒也不多事,笑吟吟地在旁边等着,一直等到事情结束,才一五一十地把张无忌的事讲给了这位武当代掌门听。
苏芒讲完,又轮到张无忌,他年纪虽小,口齿倒也清楚,两下里严丝合缝,再无可疑之处。宋远桥立即站起身来,替五师弟夫妇谢过她的救命之恩。苏芒笑道:“谢是不必了,不过我有要紧大事想跟张真人说,不知张真人方便么?”
宋远桥踌躇道:“这个……家师正在闭关,姑娘可否等上四天?四月初八是家师寿辰,他老人家必要出关与宾客相见,姑娘也请留下喝杯水酒。”
苏芒苦笑道:“是真的要紧大事,不然我没事找事,马蚤扰张真人的清修吗?”
宋远桥奇道:“宋某虽不敢和恩师相提并论,武当山的大小事务也还做得了主,姑娘若是着急,何不跟宋某说了?”
苏芒心知要见张三丰没那么容易,若是拉下脸面撒泼大闹,只怕张三丰不出关也得出关,可惜她并非这种人,遂轻拍了下张无忌道:“这孩子跟我爬山爬了半天,让他先去歇着吧。”
张无忌叫道:“我不累!”
苏芒笑道:“乖,姐姐有话不能让你听到,才叫你去休息,非要说这么明白吗?”
莫声谷忍不住大笑起来,领着满脸不情愿的张无忌转出了会客的正厅,宋远桥目送他们出门,皱眉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
苏芒微笑道:“宋大侠当然知道,令师弟张翠山已携妻儿回归中原,却不肯说出谢逊的下落,引起一场偌大风波。”
宋远桥略一颔首,只听苏芒又笑道:“这事虽然棘手,却是等日后才要操心的麻烦,我想和宋大侠和张真人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情。”
饶是宋远桥修为深厚,也不禁心中一凛。十年前,武当派张翠山、天鹰教殷素素、杀人如麻的恶贼谢逊三人同时在王盘山上失踪,唯有天鹰教坛主白龟寿幸存。白龟寿至今闭口不言,明摆着想独吞那屠龙刀的线索,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张翠山失踪,对武当本就是极大的打击,偏偏还有少林僧人找上山来,直指张翠山灭了江南龙门镖局满门,要求武当派给个说法。
武当派大感冤枉,然而知情人都失踪了,又要去哪里找这个说法?武当少林关系本就十分微妙,此事之后更加恶化,经年不通一语。
宋远桥缓缓道:“十年前姑娘不过□岁年纪,难道也是知情人么?”
苏芒道:“这个宋大侠就不要问了。俞岱岩俞三侠被人以蚊须针暗算,都大锦受人之托护送他来武当山,因大意而失手,致使俞三侠落入宵小之手,瘫痪至今。那个暗算他又托镖把他送回武当山的人,就是你的五弟妹殷素素。”
宋远桥倏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什么?”
9第九章
苏芒一脸无辜地坐着,并不因武当大弟子的狂暴状态而惊慌失措。宋远桥自知失态,一咬牙又坐了回去,沉声道:“当真如此?难道……难道五师弟明知这件事,却还是和那女子结了亲?”
苏芒心中冷笑,笑道:“张翠山当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不会去问殷素素么?不过等殷素素上山,一旦俞三侠认出她的声音,宋大侠打算如何了局呢?这事本就麻烦,更别说寿辰当天,上山的贺客有多少是为祝寿来,有多少是冲着屠龙刀来,宋大侠想过没有?”
宋远桥道袍微微颤动,他终于明白苏芒为何要见张三丰,面对这种程度的大事,他一时竟是六神无主。殷素素既然是暗算俞岱岩的凶手,武当派焉能容她?可她和张翠山一起失踪十年,连孩子都这么大了,难道就这么硬生生拆散他们夫妇?
就算真能拆散,张无忌的母亲害苦了他的师伯,他在武当派中要如何自处,天鹰教主又岂会看着女儿和外孙被迫分离?
苏芒连叫两声,宋远桥才回过神来,听她问可否在武当山上住个几天,等张真人寿辰当天前去拜见。宋远桥虽心乱如麻,倒也知道不能放走这神秘的女子,连声答应,唤了个道童来,让他领苏芒去武当派的客房。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客房离张翠山的居处极近,莫声谷正领着张无忌四处转悠,一一介绍武当派的景色。张无忌一抬头看到苏芒,叫了声“苏姐姐”,急急奔过来,开口便问:“我爹爹妈妈什么时候到?”
这小没良心的……
苏芒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最多两天吧,不过两百里路,爬也该爬到了。”张无忌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那姐姐在这里待到我爹爹妈妈来吗?”
苏芒自然要等他的爹爹妈妈来,然而,还没等张翠山夫妇出现,只过了一夜,几乎愁白了头的宋远桥便亲自来请她,言道恩师在厅上相候姑娘。
这也不能怪宋远桥多此一举,无论留不留殷素素,都是牵动武当派门户的大事,留她,对俞岱岩不公,不留,张翠山何以自处?宋远桥掌管门派事务多年,但武当掌门仍是张三丰,遇上这种牵扯到七位师兄弟的事情,他再精明强干也不敢先斩后奏。
他将苏芒领到昨日来过的会客厅上,便恭敬退了出去。苏芒大大方方看了主位上的张三丰一眼,含笑行了个礼,又大大方方坐在一边。
张三丰须发皆白,身材高大,穿着一袭普通道袍,似是个寻常老道,即将要过百岁大寿,看上去却绝不像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他见苏芒神完气足,双目莹然生光,内功已有相当火候,心中也自称奇,暗自猜测她是哪一派的少年高手。
二人一开始扯了几句长辈晚辈间的客气话,接着张三丰话头一转,直截了当地问起张翠山与殷素素之事。苏芒一来相信张三丰的人品,二来也没什么隐瞒的理由,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还记得的情节全部告诉了他。出于对张无忌的偏袒,她反复几次着重强调,害俞岱岩的主要责任人是那几个火工头陀的后世弟子,不是殷素素。
张三丰叹道:“姑娘不必多心,我是老了,却还没老到不分是非的地步。只是岱岩和翠山……”
苏芒道:“只是俞三侠瘫痪多年,始终憋着一口闷气,未必会原谅殷素素,张五侠见师兄如此,定然愧疚至极,说不得就要大义灭亲,甚至含愧自尽,是不是?”
张三丰诧异地瞧着她,心想这姑娘说话怎么如此直来直去。但直来直去也有直来直去的好处,他稍一踌躇,便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事甚是难为,老道要厚着脸皮,问姑娘讨个主意了。”
苏芒笑道:“主意么,倒是有两个。第一个是去西域捉拿元凶首恶,把那几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抓回来,在俞三侠面前一刀杀了,让他消气,自然就不再记恨殷素素了。第二个么,自然是将俞三侠的伤治好,往事一笔勾销。”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若能治好俞岱岩,十年来张三丰难道不会治么?金刚门远在西域,来去万里,何以解燃眉之急?
张三丰不愧为一代宗师,竟一句也不追问苏芒的消息来自何处,更未因她意存调侃而心生不快,只是苦笑道:“姑娘莫要相戏了。”
苏芒正色道:“按照晚辈的意思,此事的关键还在俞三侠身上,真人可以先以师父的身份找俞三侠谈谈,让他暂时忍住不说,等伤好之后再告知张五侠。”
张三丰目光忽如刀锋:“姑娘的意思是……你有治好我那徒儿的把握?”
俞岱岩全身骨头被金刚指力一寸一寸捏断,张三丰纵横江湖几十年,认识的名医也不少,并无一人能够医治这残酷的外伤。苏芒年纪轻轻,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已是罕见,难道连医术也有过人之处?
苏芒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记得天鹰教在江南经营多年,想来挺有钱的,不知天鹰教主肯不肯为女儿破费?”
天鹰教一派邪气,行事不择手段,教中金银想必不会太少,可是苏芒这个问题,除了殷天正本人之外谁能回答?张三丰苦笑道:“姑娘一直快人快语,在这件事上何必兜圈子。岱岩是老道的徒儿,姑娘若有法子,只要不伤天害理,老道说什么也会满足你的要求。”
苏芒笑道:“俞三侠受伤一事,殷素素本该负上次要责任,我也不好意思向武当派要钱。也罢,无论是谁,只要肯付我五十万两银子,我便还你们一个完好无损的俞三侠。”
张三丰大感意外,全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清丽出尘的年轻姑娘,一开口便是江湖中人最不屑一顾的金银。须知张三丰疼爱徒儿,苏芒又不似邪派人物,哪怕她要学武当九阳功,张三丰说不定也咬咬牙传了。她不要别的只要银两,除了急需用钱,再无别的解释。
武当派上下个个清贫自守,从不贪图享受,五十万两银子自然拿不出来,但以武当七侠的威望本领,真要去凑,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苏芒存心戏弄,或是高估了自身的本事。
张三丰正自沉吟,苏芒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笑道:“这事倒也不急,殷素素上山之后,张真人自然也得和她谈一谈。那时我再问她愿不愿意出钱,她对张五侠情深意重,为消弭这桩恩怨,只怕一百万两也肯付呢。”
张三丰见过的少年高手总也有百来个,人人都是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像苏芒这种开口闭口不离金银的当真是绝无仅有,无奈道:“那你为何不要一百万两?”
苏芒笑道:“怕殷教主恼羞成怒,先杀了我,再从我身上搜灵丹妙药。”
这句话当然是玩笑,她要多少报酬是她的事,张三丰顺口吐槽一句,无人当真。二人对答间,他已想清楚了,五十万两银子沉重异常,雇车来拉都要费一番力气,苏芒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在武当众人面前把银子带走。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受她一番戏弄,那又算得了什么?
苏芒看似随口乱说,实则已考虑得面面俱到,张三丰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索性便按她的意思办了。
两日之后,张翠山、殷素素、俞莲舟及下山接应的张松溪、殷梨亭五人终于到达。殷素素再没想到被人掳走的爱子居然会在山上等候自己,悲喜交加,病立即就好了一半。之前张三丰已交代俞岱岩不可泄露秘密,俞岱岩不敢违背师父,硬是将一腔愤懑压下,若无其事地接纳了五弟妹。
苏芒向来干脆,趁殷素素前来道谢的机会,向她提出这桩交易。殷素素大惊之下,又见张三丰已知此事,答应得比什么都痛快,只等殷天正的使者到来,便修书一封交给他们带回,请父亲帮忙了断此事。五十万两银子的确是一笔巨款,但若能用这笔钱与武当派尽释前嫌,结为通家之好,又是很合算的花销。
张翠山被爱妻和师门联手蒙在鼓里,兀自感激师兄弟们毫无芥蒂地接纳了妻子。
至于龙门镖局满门被灭,殷素素亦向张三丰坦承是自己下的手,事后嫁祸给张翠山。她不说,张三丰也猜得出来,那时殷素素还是天鹰教主的女儿,用此毒计挑拨武当少林关系,是想让天鹰教得到浑水摸鱼的机会。谁知日后二人结为夫妇,这条毒计也成了一件棘手的大麻烦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武当其他弟子提出“咱们每人做十件大善事,弥补殷素素过错”的提议,少林寺能不能接受还不知道,至少苏芒接受不了。然而,殷素素已成武当派的媳妇,若武当将她交出去任由少林处置,门派威名将一败涂地,所以她并不多话。
他们商议门派事务时,苏芒有时在场,有时不在,她曾为强制任务考虑,提醒张三丰寿辰当天必有大事发生,不如赶紧请武当派的好朋友上山援手。张三丰却只是慈祥地笑着,叹道屠龙刀声名在外,朋友不见得还是朋友,可若是真正的好朋友,又何必把人家拖下水。
苏芒倒也没办法反驳这个逻辑,实际上她自己心里清楚,剩下的正道五大门派均与谢逊有仇,对屠龙刀有意。其他的好朋友即使义气为重,星夜驰援,也会得罪五大门派,后患无穷。张三丰不准弟子请他们上山,是修道人的慈悲之心。
就连苏芒,若非她一力坚持,张三丰也不会同意她参与此事。
她不知道这是碧落天对任务的限制,还是剧情理应如此发展,这些都已不重要了。这两天中,武当六侠外加殷素素尽力练习“真武七截阵”的配合,苏芒也闷头修炼自家武学,准备等治好俞岱岩,趁热打铁向张三丰讨教一番。
时间如飞过去,转眼间,四月初八张三丰百岁大寿,各派弟子纷纷上山道贺。
10第十章
倚天屠龙记里的正道六大门派,指的是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华山和崆峒。四月初八当天,武当山上宾客络绎不绝,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昆仑掌门何太冲亲自率领弟子上山,崆峒五老五人齐至,华山门下倒是无人前来。
其中峨眉派和武当派关系最好,灭绝师太座下最得意的弟子纪晓芙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子。张三丰曾以为可以和峨眉派联手退敌,苏芒黑着脸向他剧透,说灭绝师太的俗家亲哥哥方评是被谢逊所杀。而俞莲舟也在旁作证,言道回山中途曾被峨眉弟子拦截,让张三丰彻底打消了把峨眉当做盟友的念头。
唐文亮的亲侄儿死在谢逊手上,崆峒七伤拳谱被盗走,何太冲门下高则成、蒋涛痴呆之事与谢逊有关,绝无善罢甘休的可能。这些人慑于张三丰的威名,一直装得客客气气,直到吃完午饭,昆仑派脾气最爆的西华子才陡然发难,与张松溪互喷起来。
双方越说越僵,剑拔弩张中,似乎还嫌局面不够乱,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少林寺住持空闻,率同师弟空智、空性,暨门下弟子,恭祝张真人千秋长乐。”
张三丰是少林逃徒,武当和少林之间原本只有表面上的情分,近年来关系更恶。如今少林方丈亲至,不问可知,贺寿只是幌子,真正的目标还是张翠山。
苏芒身为贵客,本来被分配到一个在厢房陪伴殷素素母子的任务,她却坚持要见那几位掌门。张三丰不便阻拦,让她跟在张翠山身边,对外谎称是殷素素认下的义妹。因她救过张无忌,张翠山又当她是年少好奇,倒也没什么意见。
武当门下从无女子,苏芒混在里面,十分引人注目。面对或好奇或鄙视或贪慕的目光,她一律以微笑应对,从容自若地打量众人。其中最令她关心的,当然是灭绝师太腰间的佩剑。
灭绝师太亲自送上礼物之后,再未开口,冷言旁观西华子与张松溪的争执,谁都看不出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苏芒看了一会儿峨眉派,忽然轻声道:“纪晓芙姑娘没来,来者不善啊。”
殷梨亭顿时满脸通红,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未婚妻,俞莲舟却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不错。”
武当派中,唯有张三丰和宋远桥知道为何要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参与此事,其他人仅是遵从师父的吩咐而已。苏芒出身成谜,就连张三丰也猜不出她的来历,但她对张翠山和殷素素的维护之意却极为真挚。今日之局实难善罢,她若真想出手,张三丰也随她去了。
空闻大师的气魄超出西华子甚多,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少林派的目的,一是问清屠灭龙门镖局满门七十七人,杀死六名少林弟子的凶手,二是寻访谢逊的下落。
谢逊以七伤拳打死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见大师,和少林寺仇深似海。龙门镖局更是连妇孺丫头都没逃过毒手,空闻作为少林掌门,自当为他们伸冤。虽说中间夹杂着寻找屠龙刀的私心,也不能就此辩称殷素素清白无辜,少林僧无理取闹。
苏芒暗自苦笑,这件事上武当派的确不占理,除了死扛到底再无他法。还好她只需要解决今天的事情,殷素素十年前种下了因,苦果就让武当派去尝吧。
武当七侠尚不知俞岱岩伤在西域金刚门手下,凭金刚指力的证据与少林派胡搅蛮缠,指责他们为屠龙刀重创武当弟子,费尽了力气,总算说服对方暂且不管龙门镖局的事,三神僧之一的空智却厉声道:“难道我空见师兄的血海沉冤,就此不理么?张五侠,龙门镖局之事,我们暂且不问,但那恶贼谢逊的下落,你今日说固然要你说,不说也要你说。”
苏芒忽然笑道:“若张五侠不说,你打算怎么让他说啊?”
空智转眼一望,见接下自己话的人竟是个年轻姑娘,怒道:“你是武当派的什么人?小小年纪,如此不敬尊长!”
苏芒笑道:“好罢,请问这位尊长,若张五侠不说,你打算怎么让他说啊?”
其实空智又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以武功分高下,恃强硬逼而已,真问他折磨人的手段,他一个和尚也说不出来。空闻大师心思比师弟缜密得多,见苏芒不疾不徐地说话,武当派自张三丰以下竟没一个人叫她住口,猜她可能是天鹰教一脉的人,倒也不敢轻视,诵一声阿弥陀佛,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为何要代武当派出头?”
他问得客气,苏芒便也答得客气,笑道:“我姓苏,大师请听我一言,今天诸位上山,无论原因如何,总是为了打听谢逊的下落,对不对?”
空闻道:“不错,在座诸位与谢逊均有大仇,难道苏姑娘认为我等应当不顾死去的亲人弟子,放任那恶贼自在逍遥?”
苏芒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谢逊已和张五侠义结金兰,他当然不能出卖义兄。各位自己本事不够好,抓不到谢逊,就来逼武功没那么高的张五侠背信弃义,似乎也不是侠义道的所为啊!”
唐文亮厉声道:“张翠山只顾自己大仁大义,冷眼旁观一干武林同道伤心痛苦,旁人又为何要成全他的仁义?”
张翠山脸色苍白,苏芒轻叹口气,缓缓道:“那么,即使我说谢逊永远不愿在江湖上出现,永远不会再滥杀无辜,诸位也不肯相信吧?”
空闻又是一声佛号,道:“姑娘口说无凭,恕老衲心存疑惑,不敢全信。”
此时不仅是上山的各门派各帮会,就连武当派众人也都看着苏芒,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苏芒目光在几位重要人物脸上扫了一圈,淡然道:“你们不必为难张五侠和张真人,我知道谢逊此刻身在何处,我和他无半分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
全场哗然,第一个跳起来的人竟是张翠山,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白了,厉声道:“是……是无忌那孩儿跟你说的?你从我孩儿口中哄出了谢大哥的下落?”
苏芒明亮的眼波掠过了他,正对着张三丰,她一字一顿地说:“绝无此事,我问都不曾问一句,别冤枉你儿子。我的消息来源与你一家三口毫无关系,你自己为全义气不肯说,难道我也不能说么?”
张三丰开口道:“翠山,坐下。”
会客厅中坐着的尽是各派首脑,灭绝师太面沉如水,空闻大师长宣佛号,何太冲与崆峒五老交换着眼色。剩下的巫山派帮主、神拳门掌门等人涵养差得多,满脸尽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之色。
张翠山终于被师兄弟劝服,坐回原位,死死盯着苏芒。与此同时,空闻大师道:“姑娘若肯说,那是再好不过,只要能消此杀劫,我等必会重谢姑娘,并向张真人赔礼谢罪。”
张三丰长须一抖。他活了一百岁,什么事都见过了,刹那间却真有些担心苏芒会狮子大开口,每家敲诈五十万两银子再说。好在苏芒只是摇了摇头,淡然道:“不用你们重谢,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空闻大师道:“姑娘请讲。”
苏芒道:“每派请出一位前辈与我比武,谁赢了我,我就把谢逊的下落告诉他。若是哪位不幸输了,那就抱歉的很了。”
话音一落,场上竟是静寂无声,宋远桥、俞莲舟等人几乎同时望向张三丰,想请师父的示下,张三丰却是不动声色。良久,昆仑的西华子大笑道:“师父,这女娃子可不是失心疯了么?居然想一人独斗四大门派的高手,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像是被踩住脖子的鸡一样低落下去,只因他发现,苏芒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更没有失心疯。
苏芒漠然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能让我说出谢逊的下落。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不容人不信。她是疯了也好,当真有惊人艺业也好,倘若四大门派的掌门人连个年轻姑娘的邀战都不敢接,反倒用别的手段逼问消息,必成天下人的笑柄。
空闻心想小女孩不知轻重,只要一个人击败了她,拿到谢逊的所在,众目睽睽下,那人难道还能瞒着不说么?反正这规矩是她自己定的,无论是哪位前辈高人出手,都不能算以大欺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心思既动,想让师弟空性出手,不想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抢先离座站起,冷然道:“既然如此,贫尼先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苏芒莞尔一笑,也不见她怎样举手抬足,人已如一朵轻云飘起,落在灭绝师太对面,笑道:“这里不方便,咱们出去打。”
这一手轻功当真俊俏至极,人人都是一惊,有些人自愧不如,想:“不过是轻功练得好罢了,又有什么稀奇?”有些人却想:“难怪她大言不惭,果然有过人之处,但只凭轻功,那可胜不过峨眉掌门。”
灭绝师太头发丝都没颤动一下,仗剑直出大门。紫霄宫正殿前是一片极大的广场,各门派弟子随着掌门一涌而出,围成了个大圈,圈内便是要进行比斗的两个人。
苏芒目光落在灭绝师太手中长剑上,问道:“这就是与屠龙刀齐名的倚天剑了?”
那剑锐利清澈如一泓秋水,几乎可以刺伤人的眼睛,灭绝师太傲然道:“小姑娘也有些眼力,正是倚天。”
11第十一章
灭绝师太本以为今日有机会见识张三丰的武学修为,故而将倚天剑携上武当山,谁知道出手的不是震古烁今的大宗师,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生性偏激倔强,不会故意下狠手伤一个后辈,却也不会手下留情,只想尽快将她击败,让武当派再也没有理由推脱。
倚天剑竟在峨眉手中!
苏芒听着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不再磨蹭,抽剑出鞘。莫问剑比寻常长剑略长,富有弹性,通体乌黑,眼力够的人一打眼便能看出,这也是柄难得的宝剑。
她也不故作大方地相让,乌黑的剑身迅速化作一团晕光,指向灭绝师太胸腹。
她很清楚,倚天剑无坚不摧,双剑一旦相触,断的只可能是莫问,那时空手对上倚天剑,还不如直接认输来得爽快,是以最要紧的任务不是败敌,而是护剑。
千里冰封,剑光如一座巨大的冰山,封住灭绝师太身前三尺之地。灭绝师太手腕一侧,寒芒直刺剑光正中,迅捷狠辣,竟是凭借宝剑锋利,不拦不避,吃准了苏芒不敢硬碰。苏芒于千钧一发之际变招,剑锋上挑,斜斜向右拖出。倚天剑跟着笔直上挑,剑尖嗡嗡颤动,化成一片小小的扇形光幕,护住了主人面门与咽喉。
苏芒也没想到灭绝师太身为正派掌门,当真用出这么无赖的打法,无奈之下,不停移动变位,只盼在极快的变化中,灭绝师太会露出有机可乘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