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你真的可以在这吃人的炼狱里存活下来。你没有做到,所以还是成了我的负担。
风带来细碎的声响,还没仔细看清来人是谁。倾城就赶紧躲开了,身体贴在冰凉的假山上,稳住呼吸。
“呵……”一声冷笑传到耳边,不用猜也知道来自于谁了。无人的时候就一点不隐藏自己能力,悄无声息地四处踱步。
慕容息烨一眼就看到了那支白梅。起初想着大抵是那家宫女瞧着梅花开得好,折了一枝来玩儿,玩儿腻了就扔在水池边,没有任何寒意。
可是,抬眼看了树枝上新鲜的伤痕,怕是没有什么宫女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把树枝折下来,还不伤到花瓣吧?不过因为一开始的错判,就算是有人故意为之也该逃得很远了。
每次到这后宫里来都会不自觉走到水池边,真的是没救了。他把梅枝拾起来,抬手扔进了布满冰渣的水面。又不自觉多看了几眼,直到那种窒息感侵袭胸口,都要无法呼吸,他才离开。
倾城只敢看慕容息烨一眼。他离开时候的萧索身影,像极了十年前庆元殿门口那个不肯下跪的倔强皇子。
他想着慕容息烨衣服包裹的身躯之上铺就的种种伤痕,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亲手抚摸过那些伤痕的人了吧。
那只是虚情假意的欢愉罢了。这场游戏里,他和慕容息烨谁会是胜者还很难说。但唯一不变的规则就是——
先动心的人,一定会输。
第二十三章割舍
从宫里回来见倾城还睡在自己的床榻上,慕容息烨颇为惊讶。
正想把对方捞起来让他看看外面有些惨淡的太阳,无意间却嗅到了淡雅的梅花香气。“看来倾城你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本王的床上嘛。我以为你一直在等我,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嗯?!”倾城睡眼半睁,一脸迷茫。他从锦被里伸出手,示意慕容息烨拉他起来。
慕容息烨半晌未动。“胆子真大,还要劳烦本王亲自伺候你起来。”他故意猛地拉他的手臂,倾城来不及反应就被他狠狠拉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没有遮掩的上半身来。场面香艳无比。
“本王突然有些困了,我想倾城你也不要起了。再陪本王睡一会儿可好?”
倾城摇头。“我睡得久了,头晕目眩的很不舒服,不想再睡了。”
慕容息烨的手顺着倾城的手臂向上滑去,握住他的肩膀。他冰凉的手让倾城轻微颤抖了一下。“你敢说你一直都呆在这里?”
倾城一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出去走动过。眼见倾城被自己问住,慕容息烨扬唇,他的薄唇总是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轻薄的意味。
“怎么,本王后院里的梅花可还好看?你有在王府中发现什么本王养着的女人么?”
倾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慕容息烨连嗅觉都灵敏得要命。以前的自己不知有多小看他。
“我才不在乎你养什么女人!”倾城甩来他的手,从新缩进被子里,翻了身,不去离身后那个自大狂。
“说起来,”慕容息烨佯装叹气,从床边走开。还有几缕不忘的香气氤氲在房间里,不醉人的酒不过是废物。“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也没有办法扭转了。”
“你真的有开口帮我说话吗?”慕容息烨无法分辨倾城到底是因为生气说话沉闷,还是他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的缘故。
“没有。”他老实回答。
“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了。是你不肯出手,所以我们以后才会是陌路人。”真是小孩子心态。慕容息烨无奈扶额。
“皇兄一句话便是圣旨,哪里容得下我去反驳。谁能想到杨绮月那般大胆,庆元殿也敢闯。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兄请命,完全不顾及自己父亲的颜面,好不容易有机会看杨毅出丑,我当然不想错过。何必还去插一脚,让别人再看了自己笑话。”
床上的人生着闷气,看来是不准备开口了。要是开口也只能说些“王爷一点都不重视我”之类的话,倒不如沉默。
“本王倒是有个解决的法子。”慕容息烨端起茶杯,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床榻上那个反应慢的人儿猛然翻身起来,锦被滑落了也不再管,只看着慕容息烨。
“什么法子?”
“就是……本王向皇兄表明自己的爱意。阻止你们成婚。”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再去看倾城失望的表情,慕容息烨忍不住想笑,差点被呛到。“怎么,不觉得本王的方法行得通?不觉得皇兄会被本王感动,然后让本王迎娶杨绮月?”
倾城脸上的失望转换为“你说啥”,细想之下才明白慕容息烨的意思。他所谓的表明爱意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杨绮月。
冷哼一声,倾城不屑道,“你倒是想得好,和青阳将军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你皇兄若是知道了,恨不得我明日就能和杨绮月成婚,让你断了这个念想。”
倾城几下穿好了衣服起来,拎过桌上的竹筒。“倾城也没真的指望过王爷。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倾城自作多情了。我只是空有这张脸而已,除开这张脸,还有谁的目光愿意在我身上多停留?”
“倾城?”对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慕容息烨有些无措。对于像猫一样对他若即若离的人,他不敢投入太多的真心。他一直行走在悬崖边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他真正的救赎。
他好像天生就是被辜负的那种人。
他已经害怕了。明知最后留不住,一开始就放手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然而一旦踏出了第一步,就会不自觉想要得到更多。越是害怕失去就越是索取。什么都会贫瘠。
都会来不及。
“紫云姐姐说得对,帝都只是表面浮华而已,潜藏在表层之下的都是肮脏和罪恶。人心不过如此,哪里敢去求真。”冷冷撂下一句,倾城推门出去,毫不在意站在外面的王府仆人。
仆人们回头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地站在房门口,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去看倾城了。默默低头坐着手里的活计。
倾城都消失许久了,慕容息烨还倚在门边。
他想,如果没有办法从倾城那里得到一个真正有温度的眼神,放手于自己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
就算他会成为将军府的人。
该死!倾城一脚踹在无名酒坊的槐树上,老树纹丝不动,他的脚却生疼。疼得他眼角都湿润起来。他不该觉得伤心的。慕容息烨哪里值得他去伤心。
分明是他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
墨色瞳仁,外圈镶着紫色,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细看之下,是很漂亮的。那双眼睛虽然失去了表达感情的能力,好歹生气的时候紫色会愈发凸显出来,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同。
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自己,是在痛苦和煎熬里历练出来的。他决不能枉费了自己的努力。
“喵~”一个雪团儿窜到他的怀里,他下意识出手捞住。雪团儿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非叶,你怎么会来这里?”摸了摸猫头,猫儿没有搭理他。
不会有人故意把它带来这里的。非叶和他之间像是有着极大的缘分。
挂在树梢的竹筒因为风的缘故,碰撞着发出声响。非叶抬起头,碧色的眼睛久久盯着空荡荡的槐树上挂着的两个孤零零的竹筒。
非叶,你要记得,酿酒是很讲究的一件事情。不是酿出来能喝就可以。人可以分很多种,酒自然也可以。
这两样,你都要看得很清才可以。
第二十四章隐忧
一路上走回洛嫣阁,从路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便知道。
杨绮月让他变得比之前更出名了。早上的事不过中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凌渊城,是羡慕,嫉妒还是可怜自己被强悍少将逼了婚?
倾城才不去在乎。他在乎的是……接下来慕容息烨会有什么打算。
至于杨绮月,圣旨下来之前她是不会来找什么麻烦了,圣旨下来之后就更不会了。剽悍的女子一旦小女人起来,没有人可以吃得消。
“倾城,你又是夜半出门,临近中午才回来。你是觉得我现在当真管不了你了,就愈发地恣意妄为了?”果然一进门就被紫云劈头骂了一顿。她只知道自己秘密的一部分,但已经是最大的一部分。
他不知道紫云心里究竟把自己当作了什么人。但也知道紫云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更像是把自己当作她的亲人看待。
让倾城觉得格外暖心。
在沧州的时候,他私底下打听过紫云的来历。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紫云究竟从何而来,好像她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可是哪个欢场女子不是如此。没有落魄到一定的地步,是断然不会走这条路的。
但有一个传言。关于紫云为何会不顾危险做起买卖消息的生意——是因为她在找一个人。不清楚是亲人还是恋人。总之,她已经找了很久,等了很久。
一直没有消息。
不过是另一个可怜之人。掩藏在欢笑面容之下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破败的心,只懂得寻欢作乐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姐姐不必为倾城担心。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决定。倾城已经保证过不会为姐姐带来任何麻烦的。”
“那是你说了就能做到的吗?有些麻烦就算不是你故意去找的也还是会出现不是吗?就像是杨少将。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可是我失算了,从来都不该试图去揣摩一个将女的心思。”紫云垂眸,“姐姐倒是要恭喜倾城你,正式成为烨王的死敌之一。此后不怕找不到机会杀他。再怎么,你岳父也会出手帮你的吧?”
倾城眉头一皱,“姐姐也来取笑倾城了。我从来不想依附任何人替自己杀他。我想的,是亲手杀了他,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我才会甘心。”
一番话,前面还是笑意吟吟的撒娇,后面话锋一转,仿若晴空里突然密布了乌云。让人心生寒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在他面前有这样的感受了。倾城的情绪在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就连他眼中的紫色也一日比一日更深了。
以倾城的身手,想要杀掉冷月宫修罗场出来的人实在太难。即便是下毒,被对方识破的几率也很高。倾城他,是下定了决心的,所以肯定做了别的准备,至于到底是什么准备。
只有他妖异的紫瞳可以告诉自己了。
“圣命难违。你还是耐心等等吧,万一真有峰回路转也说不定呢。”慕容息烨的消息一般是最难打探的。因为他把一切都表现得太明显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在街上随便逮住一个人问,十个有三个都知道。
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偏偏是这样的人,藏得最深。
慕容息烨会不会阻止倾城和杨绮月,还是个未知数。
“前日里的雪该化得差不多了。倾城失陪,先去酿酒了。”
“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我要回沧州一趟,或许赶不上你的婚宴了。你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我想帮你也帮不到。”
倾城看了紫云一眼,她分明想要掩藏眼里的哀伤。急急转过身,轿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看来是说走就走的。
可是茗烟阁近日没有新人入驻的消息,她如此匆忙,究竟是为何?
倾城知道自己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干脆微微笑过,看紫云出了门。
他有预感,不久就会有客人造访了。
洛嫣阁的紫云是做什么生意的,慕容息烨自然一清二楚。所以他在帝都行径张扬,完全没有任何掩饰。紫云很难从旁人那里挖掘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身边的人,在沉寂的王府里,只有徐三算是知道得最多的了。徐三的忠心完全不用测试,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就会有所忌惮。
紫云想要保护倾城的心思息烨看得通透。她对倾城过分在乎了,让他觉得她比杨绮月还要讨厌。但,她似乎也是倾城现在唯一真正在乎着的人了。
听闻紫云启程去了沧州,慕容息烨难免有几分纳闷。她的茗烟阁在那里没错,但冷月宫也在那里。紫云人脉颇为广阔,会认识冷月宫的人不足为奇。
她会是去打探自己消息的么?
除了倾城来的那一日,慕容息烨貌似再没用什么正常的方式进入过洛嫣阁。
倾城在后院里搭了台子酿酒,竹筒挂在院中的大树上,酒香飘散得到处都是。轻轻一嗅就知道。
是不忘。
“没想到那酒居然是你酿的。”一开口不是“你还在生我的气么”这样标准的对话,慕容息烨故意笑嘻嘻地在房檐上摆造型,谁知院子里的人根本没有理他。
“除了不忘,你还会酿别的酒么?”明显受到了冷落,慕容息烨不甘心地再问一句。
“会。但除了不忘,我不想再酿其他的酒。”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后面传来,再看时,方才风度翩翩的王爷已经跌坐在地,尘土飞扬。
非叶一脸无辜地趴在屋顶,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你怕猫?”看着慕容息烨狼狈的样子,倾城终于绽了笑容。
“本王怎么会怕那种毛茸茸的东西。它不动,本王以为只是雪团儿,它突然冲过来,本王才会失足的。”想要努力挽回颜面的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抬头鄙夷地看了雪团儿一眼。
“你不要打非叶的主意,它可是我的猫,你若是伤了它,我就——”
“如何?”对方说到一半语塞,让自己揪住了尾巴,可是转念再去想他的话。他有些诧异地问出口:“非叶?你的猫,叫非叶?”
第二十五章不情之请
“怎么,王爷对非叶这个名字有什么看法吗?”雪水沁凉地覆盖在手上,倾城一点都不觉得刺骨,他只是盯着慕容息烨,紫色在眸中流转,衬得他有几分妖媚。
“不是……不过是很久以前有听人提起过。我想是记错了吧。”
两个人突然各怀了心事。
倾城暗自嘲讽,想让他忘记,偏偏自己又忘不了。大概和自己一样,每一次提到过去都是一种折磨。却放不下。
慕容息烨记得云澈有一次伤寒了,浑身发烫地蜷缩在自己怀里。他意识不清,模模糊糊之间握着他的手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你记得,我是云澈,你是非叶。不管以后我发生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从这一刻起我和你一刀两断,直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他从来没有进入过云澈的过往,他曾经的一切都被他自己隐藏得极好。慕容息烨只是半途中闯入他生命的人,有隐瞒就会有裂痕和伤口。如果无法修补,无法愈合,就会成为彼此的枷锁。
也真的束缚了他。让他不得不体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让他不得不失去一切,背负罪名远走。
“只是随口取的,没有什么特别。王爷不要太多心。”放在雪水里的双手已经麻木,倾城把手拿出来,手指已然失去血色,僵直得动不了了。
慕容息烨走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揣到自己怀里。“这么冷的天,干嘛非要自己酿酒不可。还用雪水,你当你自己身子骨很好么?一副瘦弱的样子就不要怪别人会欺负到你头上。”
手掌覆上他温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他怎么可以活得这么安稳,有人因为他已经长眠了五年,可他还站在这里,还有温暖的躯体和跳动的心脏。
“你怎么了?”慕容息烨最喜欢和最讨厌的都是倾城的那双眸子。他的眸子无法传达出他的情感,他可以用皱眉,抿唇来表达他的不满和愤怒,可是眼里永远是空洞的。
那种空洞让慕容息烨不安。
他也渐渐注意到,倾城瞳仁里原本不太明显的紫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点点加深集中,恐怕是过不了多久,连原本的墨色都会被覆盖掉。这未免太过诡异了。
倾城抽出自己的手,活动了一下。他知道慕容息烨盯着他的眼睛,于是他眨了几下,眸色恢复了一些。
每次对镜,或是看到水面上自己的脸,倾城都会不由得苦笑。连他的眼睛都在告诉他,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再等下去,恐怕就会来不及了。
“没什么。最近眼睛不怎么舒服,怕是用久了有些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下,王爷你就随意吧。反正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不能再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很意外的,慕容息烨没有接过话。也没有看他。
让他为了自己去和自己最讨厌的两个人对抗,多少还是为难他了。无论如何,这场戏还是要演下去。事情的发展早就不在他的掌控里了。他一直都是纵的那一个。
沉吟许久,慕容息烨才开口。“你该知道和我在一起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倒不如入了将军府,寻得短暂的安宁。如果你真的愿意等。”
等你君临天下?倾城捏着喉咙忍不住就会笑出声来。哪里去找你这么天真的人,只有那样的一颗心怎么足够?一直和云国大将军不和,手下掌握的人大抵还没有杨绮月的人多。被他拉拢的人也都一个个被缙云帝除掉了。
而缙云帝亦是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我不想等。”倾城飞身上楼,越过栏杆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走得不紧不慢,然而心里万分肯定那个人不会追上来。
什么时候那场虚情假意之间多了难以抗拒的情愫了?慕容息烨……该是有几分动心的吧。
虽然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向另一个人。可有什么关系呢?非叶和云澈,从来都不必是两个人。
到沧州的时候,紫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在欢场之中,虽不能说和江湖人士不打什么交道,可是触碰得多的还是那些达官贵人。那些人拥有权势,就算惹不起,当场惹怒了也还能圆场回来,不至于误会太深。
倘若是江湖人士就难说了。洛嫣阁从来没有规定不让客人带着武器进去,惹恼了很可能就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不过,凭着自己和花阙的几分交情,要见到白潇不能算是难题。只是上一次,花阙无意中说漏了嘴,告诉她慕容息烨曾是冷月宫宫人的消息,让他的口风紧了许多,人也愈发警觉了。
茗烟阁和洛嫣阁不同。只是一个普通的娱乐场所,提供的只是说书和抚琴的文雅表演,没有欢场的喧闹欢腾。素雅平静,倒是难得。
花阙早就收到了她传的书,斜躺在茗烟阁门口的围栏上,半睁着眼睛。嘴角挑起一个轻浮的笑容。那一头乱糟糟的蓝色短发真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
“紫云,好久不见了,又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消息?”一针见血。花阙清醒着的时候真是分外可憎。
“我想让你带我去见宫主。”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再隐藏也没有意义。
躺着的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紫云姑娘胃口越来越大了啊,这次想越过我直接找到宫主头上了。”
蓝发少年的不情愿不能再凸显了。江湖上狡黠的人虽然有很多,但说到的佼佼者,紫云必是其一。任凭你有多小心,她都可以拐弯抹角地从你嘴里撬出她想要的消息来。
把她带到宫主那里,上次说漏嘴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万一宫主也不小心透露了什么,这笔账之后肯定会算在他身上。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他哪里肯干。
“我想你保证,我只是想要打听一点事情,和任何人都无关。”
“和冷月宫也无关?”花阙半信半疑地看她。
第二十六章紫眸
(这一章又绕到我最喜欢的白潇那里去了(⊙v⊙)表介意~)
“无关。”紫云说得肯定,还是打消不了花阙的疑心。
“你的狡猾都让我害怕了啊,我倒不是不想相信你,而是不敢相信你。”捋了捋自己的头毛,花阙顺势挥手就要离开。
“那你知道有什么毒或是蛊会让人的眼睛出现诡异的色吗?”
花阙的步伐顿住了,紫云知道他的弱点就是好奇心太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想刨根问底。
“毒和蛊?紫云涉猎的范围真宽啊。还是,你终于找到心上人,却被仇人下了蛊?”
“我看你除了在冷月宫当杀手,到我们这里来也不错啊。你挖消息的手法也是一流的。”
“呸!”花阙白她一眼。“我会向宫主说明你的身份的。不过宫主不同于我,你要格外小心才行。不要喉咙被划破了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当然,我在这里等你消息。”她也不是掌握着天底下所有的消息,总有些事,以她的能力也无法搜寻。冷月宫是当今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地位不容小觑。而诚然,作为杀手组织,对于杀人惯用的毒和蛊必定了解很多。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倾城眼中的紫色到底会不会是他服用了毒药,为他人所要挟利用。
花阙去而复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宫主近日来心情不错,所以她答应见你了。宫主很清楚你的来历,说话务必小心!”
没有让花阙停留歇息,她催促他跟着自己一起立马踏上了去冷月宫的路。
“我说你这么着急,真不是为了救你的老相好?”花阙骑马跟在她后面,不忘调侃她一番。他年纪不大,顶多二十的光景。看起来也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却已经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作为冷月宫四大杀手“落花流水”之一,在落涯莫名退隐之后,他实则已经是冷月宫的二号人物了。不过他是一个随性的人,不在乎所谓的名利地位。守护冷月宫主座上的那个女子,是他唯一的目的。
所以之前花阙言语中对慕容息烨的厌恶,大抵是因为白潇对他的另眼相待吧。不然他怎么轻易透露出了慕容息烨曾拜入冷月宫的消息。
看来慕容息烨自己也不知道,在无形之中他已经树立了很多敌人呢。
若是花阙发现烨王喜欢的其实是男子,会是怎样的脸色?
紫云突然恶趣味起来,决定先不告诉花阙,让他自己先郁闷着。待他自己去慢慢发现。
冷月宫的樱花林近在眼前了。冬日正在接近尾声,等到三月,草长莺飞,满林粉白的花绽放飞舞,又会是另一番雪景吧。
冷月宫处在沧州郊外,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镜水湖畔,樱林尽头拔地而起的几重楼阙。让人只远远看一眼,就仿佛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大门敞开着,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门口,素净的一张脸不施粉黛。略过苍白的脸色衬着那双剪水双眸,稍不注意就会被当作了普通的柔弱女子。然,离得越近便越觉得,她自有一种迫人的气势,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战栗。
“阙儿,你回来得迟了些。”分明是一样的年纪,偏要表现得像长辈似的。
花阙咧嘴一笑,“不是我的问题,是宫主的客人太拖后腿了。”
居然怪在自己头上,紫云哭笑不得。
“洛嫣阁的紫云姑娘,在下有所耳闻。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
在宫门口便开口问了?都不准备邀请自己进去?白潇的确聪颖,害怕自己一坐下来就会没有顾忌地问东问西,倒不如速战速决了。
都这么一针见血,开门见山。
“紫云原本也不想叨扰到宫主,只是最近心里一直被一件事情所扰,想要弄个究竟。”
白潇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洛嫣阁里有个琴师,是我几年前无意救下的。所以对他很是怜惜。然而半月来他的性情突然有变,起初我以为是他适应不了帝都。但后来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妖异的紫色。那紫色随着时间日渐加深。我担心他是被什么人下了毒,又不敢轻易问他。所以……只能有求于宫主了。”
“眸子变做紫色了是么?”白潇若有所思地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那种毒了呢。”
“宫主知道?”蓝发少年插嘴,一脸骄傲地看着紫云。
“不能算是知道吧。如果真的是霜落,那么事情的牵扯,就不止是江湖了。”白潇颇有深意地望向紫云,发觉对方的神色一变。心下有了几分了然。“我怕还有内情,但紫云是不肯说了吧?”
倾城说过,就算她已经知道许多秘密,有些事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哪怕缙云帝已登基多年,前朝之事很少再被提起,她都还是会怕。可自己偏生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是,就算她已经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路过烨王府邸也不再会有感觉。
她掌握着那么多消息,却没有任何一条可以指引她找到自己的弟弟。茫茫人海,她独自支撑。总觉得力不从心。
“他……想要杀了烨王。”紫云深吸一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什么?!”白潇果然眉间一凛,“他想要杀息烨?”
听到“息烨”两个字花阙明显撇了嘴,侧过头不想再听他们的谈话。
紫云点头。“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那也不是我现在需要关注的事。宫主如果真的知道那是什么毒,也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药吧?”
白潇冷冷抬眼,“确切而言,那不能算是一种毒。所以没有解药。只凭借你的描述,也不能确认就是霜落。至于霜落,以你的条件,自己探查便可知。若是想要挖掘得更深……”
白潇顿住了。霜落是什么东西,紫云没有听过,所以其后到底有什么牵连,她不敢轻易去查。白潇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懂得。江湖的规矩就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必须用什么消息来套取。
第二十七章孤寂谁懂
“你想知道什么?”在她面前最好不要拐弯抹角。
白潇笑得云淡风轻,她就像是站在云端的那种女子,远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走近了就会有疏离之感。没有办法真的接近。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不过,你也许可以把倾城带来,我可以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服下了霜落。”
紫云愕然。把倾城带来她亲自看,礼遇是不是太高了些?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猜疑,白潇接着道:“我只是好奇而已,霜落遗失江湖多年,突然出现,其后必定有什么大事。我素来不爱热闹,但看一看也无妨。我并不是要救他,也……救不了他。”
“可是……”紫云迟疑,“缙云帝刚刚为他和青阳将军之女赐婚,恐怕他来不了沧州。”
“哦?事情真是愈发有趣了。”白潇转身看着光秃秃的一片樱花林,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倒是值得我去走这一趟。青阳将军应该不介意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吧?”
花阙从方才的嫉妒状态回过神,蓝色短发在风中凌乱。“宫主,帝都那样的地方最好不要去吧。”
“你不是常去么?怎么,我就去不得了?”
花阙语塞,一时也拿不出理由。白潇的武功与自己不分上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她。这一点不是重点。重点是,慕容息烨那个家伙在帝都啊!
花阙抓狂的样子全然落在了紫云眼里,怎么说白潇都是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根稻草。哪怕只是看一看。
“宫主能去再好不过。”
“阙儿,你去么?看你近来闲得慌,陪我去走走也不错。宫里的事有鸢儿在,我真是许久没有出去一次了。”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孤寂,旁人根本体会不到吧?紫云喟叹。每一个身处巅峰的人,其实内心都是满布荆棘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刺伤自己,还要努力防止自己去伤害到别人。
“自然要去。”没得说。他哪里放心白潇一个人去。
“紫云姑娘便先回去吧。明日启程时会让阙儿来通知你的。”说完白潇就折身进去了,留下蓝发少年一脸怒容地站在那里。
“阙儿像是鸟名儿,哈哈哈。”紫云还没有忘记揶揄他一番。
宫主不过是想要摆出个宫主的架子而已,无论是谁,在经历过人生大起大伏的波之后总希望自己可以隐藏好所有的弱点,只把最刚强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看。
在许久之前,表现尚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的时候,那个在修罗场里为自己的未来拼杀的人,就已经想要保护她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天亮不久,圣旨就传了下来。
慕容息烨没有半点异议。不,他连早朝都没有上。昨天从洛嫣阁回去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步都没有出。
徐三也一直候在门外,不时轻言问几句,好在里面的人还能回应他。声音沉闷着,状态还算是好的。他也就放了心。
虽说春节将至了,天气该回暖,他也该期许着回家和亲人团聚半把月,过过舒心的日子。可最是到了这种时候,出的岔子就越多。他没有明白过王爷为什么对那个叫倾城的人如此上心。
倾城的确长得貌美,且性子轻柔让人怜爱。但帝都从不缺乏这样的女子或是男子,王爷往往是见过一面就会厌倦了。只有倾城,不但让王爷有些失魂落魄,甚至还被王爷偷偷地带进了府里。
昨日倾城被赐婚给杨绮月的消息一传来,徐三就有不祥的预感。从摊上慕容息烨这个主子以来,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王爷会捅什么篓子出来。
起初的时候,这种担心是关乎着他自己的小命的。所以王爷通常不带他出门,特别是进宫,让他为自己的处境松一口气,不必因为王爷的一句话而被缙云帝迁怒失了自己的小命。
后来他渐渐发现,自己离慕容息烨越近,越觉得他深藏不露。他对青阳将军的敌意不知从何而来,还故意表现给所有人看。他一直执着于某件事,从缙云帝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出来那件事和惜国质子之死不无关系。
可他总是孑然一身,根本没有朋友可言。王府的前身是前朝叛贼叶临沅的宅邸,缙云帝把这里赐给他,言外之意不必明说了。王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零零散散十来个人住在里面。冷清得紧。
倾城的出现算是在慕容息烨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他的心湖原本平静不平静,徐三并不好揣测,但见惯了王爷虚假敷衍的笑,偶尔看到他薄唇勾起一点儿弧度来,竟然会有真挚的意味。他自己都会觉得暖心。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真的当作了自己的主子去看待,徐三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心疼着王爷的,他的过往自己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只那一些,就足够让他交出自己的信任了。
正午的时候,慕容息烨总算开了门,徐三已经冻得脸色发白了,在门口蜷成一团。他走过去把徐三拉起来,心中莫名有些动容。
“你不必太担心我,从前有那么多人想杀我害我,我都活下来了。如今我面对的敌人少得可怜,倒是丧失了不少乐趣。”
徐三搓搓手,朴实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奴才只是希望王爷可以爱惜自己,这个世上,总有人会挂心着你的。就像家人一样。”
“家人是么?”慕容息烨冰冷开口。
嘴太快,徐三自知说错了话,正要俯身请罪,慕容息烨又扶住了他。“虽然我不知道家人意味着什么,但年关将近,这几日你安排一下,就遣散他们先回家一阵子吧。家人于你们这些普通人而言,还是很重要的。”
“是,奴才会去安排的。王爷也先吃些东西吧。”
“嗯。”点过头,慕容息烨不自觉看了看对面的房顶。
过不了几日,他真是要一袭红妆了。他穿红衣,美得不可方物。
然,不属于自己的,去争去夺,是不是真的有意义呢?
第二十八章客人到访
原本圣旨需要倾城跪下接旨的,但缙云帝十分清楚倾城断然不会下跪,宫里的太监又不怎么会办事,到时候用他蔑视皇恩为由把他捉起来,就会很棘手了。
所以圣旨只送去了将军府,洛嫣阁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绮月亦没有来,倒是让倾城诧异了。不过想想,她现在该是兴奋得昏天暗地的了。
慕容风临打了什么算盘,倾城不想去猜度。他从来都想要一石二鸟,一下子解决掉所有威胁,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心情。
紫云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人一猫又以上次的姿态进入眼帘。倾城躺在地上,非叶趴在它的胸口处舔着爪子,丝毫没有受到进来的三人的影响。
看来圣旨是下来了。从城门下了马步行,身边两人的白衣并没有吸引多少注意力。倒是花阙的蓝发,配着一张桀骜的脸,一路上都被指指点点着。
白潇揶揄他,“带你出来倒像是一个错误,你比我还要引人注目,万一被识破了身份。我想要好好游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