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侠之雪狼》
第一章雪狼的传说
这是一个冬天,天空y沉,鹅毛般的大雪笼罩了整个天地,十几步外的东西都很难看得真切,穿林而过的北风呼啸着卷起雪花,凌乱的扑向对面的大山。
大山有两个山头,东西而立,但并不高大,坐落在一片开阔地上,便显得有些突兀。大山靠北是一片密匝匝的杨树林,风雪进去不久就停了下来,只剩下呼呼的怒号,仿佛不甘心似的,穿过杨树林,传进两个山头之间的谷地。
山谷并不长,只有二十来户,一条小河穿谷而过,在谷中转了之字形的弯,最后流进杨树林里消失不见,这二十来户院落便交错分布在小河两岸。
时近傍晚,十多道炊烟陆续升起,串门的妇人和邻居高声说笑着赶回家去,三四个孩子缩着脖子,在小河边最大的松树下围成一圈,看着中间两个男孩摔跤,不时爆出喝彩或是幸灾乐祸的大喊大叫。
一只大公鸡领着母鸡们在树下另一边寻食,被忽然从树后窜出来的一只大黄狗吓得嘎嘎叫着飞上树梢。大黄狗追到树下,仰头旺旺叫了两声,又颠颠儿的跑过来,龇着门牙,冲玩耍的小孩子做凶恶状。
小孩子们看到大黄狗,一个三岁的小女孩首先哇的哭了出来,其他的人也都面有惧sè,不由得将身子往后退,显然都吃过这只大黄狗的亏。
大黄狗得意地摇着尾巴,一张狗脸愈发的凶恶,刚欺进了两步,便听耳后呼得风响,不及闪躲,脑袋就被一棒子打了个结实,嗷得惨呼一声,夹紧尾巴躲到树后,回头见到没有追来,才跳过小河朝远处跑了。
“小乙哥,那个坏人的大黄狗又来欺负我们了,把小妹都吓哭了。”孩子中稍大的一个男孩急忙诉苦。
被叫做小乙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提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棒子。看了那男孩一眼,不屑得撇撇嘴道:“让一条狗欺负成这样,还好意思说!”
“那……大黄很大啊,我们打不过。”
“坏人很坏的,也会打我们的。上次铁柱他爹就被打了呢,是不是铁柱?”
“哦哦,流了好多血,大伯山(三)叔也流了,吓屎了。”
“那叫吓死,不叫吓屎!”
“就是吓屎啊,我又没有说错。”
“你说的是吓屎,说错了,我娘说这叫大舌头,大舌头,大舌头,铁柱是个大舌头!”
“大舌头,大舌头!”几个孩子绕着那个叫铁柱的男孩又蹦又跳,争相叫了起来,完全忘了刚才正被大黄狗恐吓呢。那个叫铁柱的男孩极力争辩,最后哇的哭了出来,用衣袖边擦眼泪边喊着去找他妈了。
小乙哥在旁边看得很纠结,低声呢喃道:“真是的,能不能专业点!”用手搓搓额头,扛起棒子,顺着河边小路往山谷中间走去。
山谷中最富有的人家姓李,叫三树,据说他妈在生他的前一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三棵极大极粗极高的杨树堵在中间,走了一晚都没有走出去,然后肚子一痛就生下他来了。李三树他爹老李一听,感觉这孩子不简单,就取名三树。
李三树确实不简单,三岁会说话,五岁会走路,急得老李差点把他扔到西山上去喂老鹰。好不容易长大了,进城念了五年私塾,除了自己的名字,一点多余的没学,要不是看在自己再也生不出儿子了,早就吊起来一天打八遍了。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李三树也不是一无是处,一张嘴能侃能忽悠,话里话外虚虚实实,气死了老李,却也攒起了偌大的家业,学着城里人的做派,将原来的三间瓦房拆掉,换成了现在的三进三出的高门大院,红墙绿瓦,着实让人羡慕。
此时古小乙刚刚绕过李三树朱漆大门后的影壁墙,就听到里面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雪狼大喝一声,身子前倾,一刀砍翻迎面的一个胡子,左腿顺势一个后踹,正踢在身后偷袭他的那个胡子的膝盖上。那个胡子啊得一声惨叫,直接倒飞出去,啧啧……”
“三树,你啧啧个啥啊?麻溜的,那个胡子咋样了?死了没?”
“笨,只是踢在膝盖上,怎么会……会死呢!”李三树抬头见到古小乙,眯着眼睛笑道:“小乙哥今天来的有点迟喽,不是又在河边碰到翠花妹子了吧?”
“对啊对啊,昨天我在谷西头还看到翠花妹子了呢,她说她想小乙哥想的睡不着觉!”大厅中或坐或站,已经来了十一二个汉子,闻言都哈哈大笑。
古小乙弹掉身上的雪花,径直走到大厅中,赶走一个汉子,坐了下来,笑道:“又让三叔你猜着了,就在铁柱家外边碰到的。”三树和三叔这两个称呼,古小乙向来叫着随便,反正一般也听不出来。
“拉手没?”大厅角上一个矮个一脸猥琐的问道。
“拉,当然拉了。”古小乙抬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那啥,啥滋味呢?”
古小乙闻声望去,是刚才被他赶走的汉子,笑道:“又揉又滑,软绵绵的,就像……就像山羊的羊毛一样。”
“是吗?”这次是不同方向的三个人同时问道。
古小乙挠挠头发,笑着将三个人都瞅了一遍,又抬头看见李三树在一边笑着看热闹,“这帮瘪犊子,三叔,你再不说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啦!”
李三树轻声咳嗽了两下,生生将笑脸压下,才拍拍手掌正sè说道:“小乙才多大,一个个的都没正经的,尤其是你李小二,下次小乙揍你我可不管了。好啦好啦,这一篇咱们掀过去,言归正传,话说……话说……呃,刚才说到哪儿啦?”
“雪狼把身后的胡子踢飞出去了。”
“哦,对对。话说雪狼左腿一个后踹,那是什么力道啊,只听咔嚓一声,那个胡子已经跪倒在了两米之外,膝盖上流出的血水没一会儿就把白雪染得通红,不用看,这个人的膝盖是废了。”
说着将左腿踏在椅子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醒木在桌子上当的一拍,“列为看官,这帮黑石岭的胡子到得此时,已然在雪狼手下折了五个,可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要不是还有七八个人,怕是早吓得裤裆都湿了。黑石岭大当家冯疤瘌身高八尺,腰圆也是八尺的大汉,一把四十斤重的大环刀使得虎虎生风,平时个人进不得身的人物,这个时候心底也没了底气,绕着好汉雪狼走了一圈,又看一眼那一箱黄橙橙的金子,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叫一声:‘兄弟们,宰了他’,当先往地上一滚,刀锋往雪狼的下三路招呼过来。”
“这时候那帮小喽啰见到老大用命,有样学样,用地趟刀贴身杀来,另外三个使红缨枪也抖擞jg神,枪尖点点不离双肩喉咙。雪狼纵然英雄,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也只得连连倒退,转眼间就退到黑石岭黑石崖上。”
李三树环顾大厅一周,见所有人都听得仔细,不由更加来了兴致,将前襟缠到腰上,说道:“自古屋漏总逢连y雨,这时候不晓得是谁扔过来的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正打在雪狼的右手上。雪狼手上吃痛,蝴蝶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在此时,三个小喽啰见有机可乘,挥刀封住退路,冯疤瘌飞身跃起,挥刀劈向雪狼的脑袋,厉喝道:‘拿命来!’”
啪得声响,李三树将醒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半晌没有动静,才有人问道:“下来呢?”
“是啊,冯疤瘌有没有砍上雪狼啊?快点,麻溜的。”
“李三树,今天的不是又没了吧?这一架可是打了三天了,再拖……再拖我都快看不起了。”
“就是就是,你要是再拖,明儿我就不来了。”
等众人都说完了话,李三树才撤了重拍醒木的造型,活动一下胳膊坐到椅子上,拿起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杨胡子,是你说的明儿不来的是吧?你要是再来你是我孙子!”
那个叫杨胡子的连忙摆手道:“看他三叔说的,我这不是说笑的嘛,哪能当真呢?喏,他三叔,这是我今儿和明儿的钱,一个大子儿,分文不差的。”笑着递过来一个铜板。
李三树道:“别给我,老规矩,放在那个篮子里吧。”
大厅正中凳子上放着一个杨树条编的篮筐,里面已经放了四五个铜板,两棵白菜,还有一个小袋子,看外形像是一袋小米。
众人讪笑着看杨胡子把铜板放进篮子,才纷纷和李三树告辞回家,看他们又兴奋又发愁的表情,古小乙知道今晚又有人要挨婆娘的骂了。
大厅中只剩下李三树和古小乙。
李三树望着古小乙,“小乙,你的东西呢?我这评书可不是白听的。”
“我没白听。”
“你的东西呢?”
“没东西。”
“那还不是白听?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厚脸皮!”李三树瞪起眼睛,但仍然在笑。
“我这不是没走嘛。”
“滚你娘的蛋,你又想蹭白食!”李三树一碗茶水泼向古小乙。
古小乙似乎早就知道这一手,茶水泼到时,人已经闪到内院的门口,向里大喊道:“三娘,三叔又和我要东西呢!”
片刻后,内院中传来一妇人声音:“这老不死的逗你呢,甭搭理他。快进来,今晚三娘做了山鸡炖萝卜。”
李三树正往内院走,闻言眉头皱成菊花状,低声道:“这臭老娘们,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前后左右望了望,才放心跨进内院门。
第二章老人与狗
古小乙站在李家大门外,双手笼在袖子里。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大约六十多岁,也是双手笼袖,一根铜烟袋锅子含在嘴里,吧嗒吧嗒的吸着,烟袋锅子里的火星也随之忽明忽暗。
老头子身后,大黄狗龇着牙弓着背,嘴中不停地哼哼着,似乎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朝对面那个打了自己的仇人扑过去。
古小乙认识这老头子,但不知道叫什么,谷中的人家都叫他坏人,住在谷口正中间的破庙里,大黄狗就是他的,看来这是冲着傍晚那件事来的。
“呃,大爷好。”别看那老头身材瘦小,打架却很厉害,古小乙决定先礼后兵,先开了口。
老头点点头,“是你打了大黄?”声音很慢,并不难听,甚至比一般人的还要好听。
大黄狗似乎听懂了主人是在为自己讨公道,前身下压,加重鼻音哼了两声,在行动上声援主人。
“是我。”古小乙瞟了眼大黄狗,点点头。
老头闻言,抬头打量了古小乙两眼,才慢吞吞道:“大黄是老汉我养大的,向来很听话。”
古小乙点点头道:“是啊,我也这种感觉,只是偶尔调皮了些,而且别人家的小孩子哭起来特别难听。”
老头又将古小乙仔细打量了一遍,看向大黄狗,“老家伙,你又调皮了吗?”
大黄狗呜得叫了一声,低头趴在地上,像是一个被发现做了错事的孩子。
古小乙诧异莫名,暗道:“人话都听得懂?这家伙不是成jg了吧?狗jg这东西,还真没听过。”
老头蹲下,用手揉了揉大黄狗脖颈上的绒毛,又拍了拍它的脑袋,才站起来,“看来是大黄的不对,你没打错。不过,老汉求你以后手脚轻些,老胳膊老腿的,禁不住几次了。”
老头话说的含糊,古小乙并没有听懂,但还是嗯了一声。
老头将烟袋锅子在鞋底上敲了敲,别在裤腰上,用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羞于见人的大黄狗,转身向外走去。烟袋系在烟杆上,随着他的走动,一悠一悠的。
已经看不到老头的影子了,古小乙吁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也算是膀大腰圆,但若是真的对上这个怪老头,心底还真没把握。
古小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山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反正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山谷西头那个废弃的房子里。本来有三间的,去年夏天下雨时冲塌了,只留下朝东的一间,反正只有他一个人住,也就没有那么多计较了。
大雪下了一整天,白雪反光,较平时还要亮堂一些。古小乙就着葫芦瓢喝了一口凉水,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小声嘀咕一句,才借着透进屋子里的雪光摸到床边。床是用隔壁塌下来的砖头垒起来的,被褥是那个叫翠花的姑娘送过来的,怪暖和的,听三娘说还是她新做的呢。侧身躺下,刚翻了个身,就见身前不远处坐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人影旁边,一双绿sè的眼睛望着自己。
古小乙翻身坐到床沿,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掀开被褥,摸向床板中的那个缝隙,“今天的梁子还没了?”
“了了。”
声音好听,果然是那个怪老头和那只狗jg。
“不用摸了,床板里的东西我替你取出来了。”老头说。
古小乙果然没有摸到东西,“大爷,这么晚了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都是李三树评书上的原话,感觉很有范儿,被他顺手借来用用。
“老汉想收个徒弟。”
“哦,收徒……收……咳咳,你……你要收徒弟?”古小乙正漫不经心的咽了口唾沫,闻言几乎被呛死,身子刚离开床,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是的,你可以磕头了。”
“你要收我做徒弟?”古小乙这回真动情了,毕竟这怪老头爱收谁做徒弟就收谁做徒弟,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可要收自己就万万不行了,他可不想跟这个怪老头扯上关系。
“没错,不用这么激动,跪下磕三个响头就行了,不用交拜师的礼钱,毕竟是老汉我先找的你。”
“为啥收我做徒弟?”
“没啥,我刚才回去想了想,感觉你适合做我的徒弟。”
“我可以拒绝吗?”古小乙双手抓住床板,以防自己忍不住一拳打过去。
“不可以。”老头回答的很坚决。
古小乙真的快忍不住了,“那啥,大爷,咱们能不能不要开玩笑了。现在夜深人静,您老跑到我这收徒弟,还能不能专业点了?”看了一眼一直瞪着自己的大黄狗,说道:“若是因为傍晚的梁子,我在这里向您道歉了,也愿意承担它治伤的全部费用,您看好不好?”将身上藏着的十几个铜板都掏了出来,递给老头。
老头没有接,“跟那个没关系,老汉只是想收你做我徒弟。”
他话还没说完,古小乙已经跳了起来,一拳打向老头的面门。
老头没有动,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拳头着肉的瞬间,把古小乙吓了一跳,暗道:“你咋不躲开呢,老胳膊老腿的,打坏了我可赔不起。你要是想讹人,可真是找错对象了。”心中不由一阵后悔,冲动是魔鬼,古人诚不欺我。
然而没过片刻,古小乙大叫一声退了回来,钻心的疼痛从手掌顺着胳膊传进大脑,手指背上火辣辣的,估计是伤到骨头了。
老头没有说话,等到古小乙从疼痛中稍微恢复,才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丢到床上,“这是跌打药,涂在伤口上,明早就好。今晚的三个头暂且先寄下,明天鸡叫一遍,你到我住的地方来。”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又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们练马步,你今晚养好jg神。”
老头走了半晌,古小乙才从傻瓜模式中恢复过来,“你有病啊!”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也不知道那怪老头听没听到,反正屋后的枯草丛里呼啦一声飞走一大群家雀。
发泄了一通,古小乙拿起那个小包,不禁撇撇嘴,也不知道怪老头从哪里搞来的破布,里面包着的粉末也看不清颜sè,不由嘀咕道:“装什么好汉大侠,装跌打药连个小瓷瓶都没有!看这颜sè,谁知道是不是毒药?收徒弟,三个响头,跌打药,练马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雪狼啊?”将伤口清洗了一下,抖落掉小包里的粉末,把手背紧紧缠了两圈。
躺在床上,手上还是火辣辣的疼,暗骂几声晦气,“哼,等着吧,还鸡叫一遍,就是鸡叫三遍,你要能等到小爷,小爷就跟你姓了。”胡乱嘀咕着,但那老头确实是古怪的很,明明是我打的他,怎么感觉跟打铁板似的呢?莫非他真的是高手?不会吧,高手哪有这么不专业的,还大半夜跑我这里来死乞白咧的收徒弟,真是的,咱们都专业点好不好啊!
蜷缩在被窝里胡言乱语已经成为古小乙的一个习惯了,据说这样容易入睡,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第三章回娘家的女婿
大雪又下了一个整晚,第二天一早李三树就起来了,走出屋门,只见院子中满眼的金光,连忙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才看清那是雪地反shè的太阳光。
眼睛适应了一会,才走了出来,伸伸懒腰,大吸几口空气,回头见屋门还没动静,不耐烦的说道:“三娘,咋这么能磨蹭?刚才鬼追的似的让我起来,你这会又不着急了,哎,你们老娘们啊!”
屋门嘭得被从里面打开,三娘一面系着衣扣一面骂道:“我们老娘们咋啦?现在知道老娘们不好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死乞白赖的蹲在我们家门口求我爹来着。我爹不答应你还赖着不走,一哭二闹三上吊,半夜偷偷摸摸爬墙往里进,闹得我们一大家子半个月都没睡过踏实觉。拴在前院的那两条狗你还记得不,一个叫黑虎,一个叫丽丽的,自打那以后每天就蹲在墙根那嘎达,说啥也不走,气得我爹差点拿菜刀来咱们家。”
李三树尴尬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都不知道你乱七八糟的说些啥东西。嘿,还别说,你家那两条狗还真的不错,要不……”
“你想干啥!那是我爹的命根子,你要是敢使坏,我可保不准我爹会干啥。不过你李三树也够可以的,还惦记上黑虎和丽丽啦?说吧,还惦记啥啦?”
“谁惦记啦,谁惦记啦!我是那样的人嘛,你看咱们家里啥没有,还差两条狗?你等着,改天我就上集去买两条比他们大,比他们好看的来!”
三娘掩口咯咯一笑,回身从屋里拿出一件棉袄给李三树穿上,“你啊,都跟了你快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但咱们得说清楚,你在外面怎么搞我不管,你不能往家里带,你也知道我是啥样人。”
李三树点头如小鸡啄米,发誓赌咒一遍,才被三娘打发出来给马车套马,身上的汗水经冷风一吹,冻得他牙齿打架,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了一句:“这臭老娘们!”
今天是庚午年十一月初十,宜出行。
三娘的娘家姓吕,住在山谷东南方向三十里之外的元宝镇上。
李三树驾着马车到吕家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吕家门房看到姑爷小姐过来,急忙告诉了吕家老爷。吕老爷叫吕得行,六十又三,亲自走到大门来接女儿女婿进去。
吕三娘是吕家的老闺女,深得吕得行的喜爱,曾豪言要为她选一个乘龙快婿,但谁也没想到让李三树这么个玩意娶了去,折了吕老爷老大的面子,所以每次回娘家李三树都受尽白眼,极其不招他待见。这不,吕得行拉着老闺女问长问短,把李三树晾在那块半个时辰不闻不问,连杯茶水都没有,好在李三树都习惯了,在那里正襟危坐,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但吕老爷子还是看他不顺眼,又把他赶了出去。
李三树不急不缓的施礼告辞,走出屋门长长吁了一口气。吕老爷子的气场太大,又是这种翁婿身份,而且当初为了追三娘,自己也确实干了不少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也难怪此时爷俩这么尴尬,把自己赶出来未必不是怕自己在那里闷出病来的意思。
李三树这么自我安慰着,本着能远离就远离的原则,走走看看,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大声喘气和金铁交击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到了“演武场”的院门,心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转身要走,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三树来了,干嘛不进去?”
李三树转身,见是吕家二娘家的,自己的连襟胡大海,拱拱手笑道:“是大海哥啊。我就是随便走走,好些ri子没来了,到处看看,就不进去了。”
胡大海只穿着单衣单裤,一身腱子肉,头上缠个头巾,甚是威武,此时手臂抱住李三树肩膀,拉着往演武场里走,朗声笑道:“三树啊,呸呸,怎么这么别扭。妹夫啊,老哥我看看瘦瘦弱弱的,还是应该多来这种地方。你是不知道,自从在这里练了两年,你二姐都老实多了,哈哈,你懂得哈。”说着还挤挤眼睛,看得李三树一阵恶寒,这家伙啥时候这么邪恶了。
演武场占了一个小院。小院靠北有一个佛龛,供奉着关云长的全身铜像,中间两排架子,放着一十八般兵器。此时院子中已经有四个人分成两组对练,见两个人把臂进来,有人当先认出了李三树,停下对练跑了过来笑道:“三树哥,你可来了,快点给我讲讲雪狼后来怎么了?”
说话的是个姑娘,十四五岁,李三树认得是吕家远房亲戚家的,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好像叫商秋的。这是另外三个人也都围过来了,都不算太陌生,一一打了招呼,才在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上次讲到哪里了?”
商秋手中还提着一把剑,就把剑横放在两块哑铃上坐下,想了想道:“上次好像讲的是大侠雪狼为了救出香儿闯进了都督府大牢,然后……然后被大都督设计的渔网阵堵在牢里了。嗯,就是到这里了。”
“香儿是谁?”李三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着商丘他们几个张大的嘴巴,真想抽自己一嘴巴,看来自己在这帮孩子中的英雄形象要尽毁喽。
李三树干咳两声,尴尬的笑道:“我当然知……知道香儿是谁啊,哈哈,逗你们玩呢。”
“香儿是谁啊?给我也讲讲呗妹夫。”胡大海站在一旁,一脸的幸灾乐祸,看得李三树真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当然是打得过的话。
李三树敛起面容,说道:“香儿,běijg八大胡同花魁之首,被大都督府的公子胡适之看上并陷害抓进大牢,对不对?”
“香儿是ji女?你上次不是说香儿是官家小姐吗?后来被段什么的给抓起来了?咋又出来了个胡适之,胡适之是谁?我记错了?”
听完商秋的话,李三树是一脑门的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是这么讲的吗,不像啊,难道当初喝酒喝多了胡咧咧的?真想丢下这个好奇宝宝赶紧跑掉,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可是老丈人家,要是敢胡来惹他不高兴,以后估计这大门都甭想进了,算了,这么大的小屁孩知道什么,再胡咧咧吧。
说来话长,其实他只是歪头想了半分钟不到,想通了利害关系,笑道:“说的没错,香儿就是京城大官的私生女,但……后来……后来那个大官被皇帝老儿罢了官,罢官懂吧?就是不让他当官了。他自顾不暇,就没工夫照顾这个私生女了。香儿无奈,为了活命只得流落风尘,脸蛋长得漂亮,加上长袖善舞,在běijg八大胡同混的风生水起,还被评为花魁之首,一时名声无两。”
“但有些事情是命里安排好的,躲都躲不掉。当段……姓段,哦,不是,姓胡的大官上台……呃……上任,和以前那个大官是对头,正所谓落井下石,自然要找他的麻烦,可那个大官已经走了啊,怎么办呢,就……”
“就知道了香儿是那个大官的私生女,就把她抓进大牢严加拷问。对不对啊,三树哥?”
李三树回头,见是刚才和商秋对练的那个小伙,暗道:“这家伙闷sāo,有想象力,前途无量。”冲那小伙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才道:“正是这样,所以我说的不错,你们说的也是对滴。”饶了这么大的弯终于绕回来了,真不容易。抬头见到胡大海一脸的不信,也懒得管他,爱信不信,我讲的故事要你管啊!
晚上吃完饭,商秋又跑了过来,跟屁虫似的问道:“三树哥,你说香儿有多漂亮?三树哥,你说雪狼好看吗?三树哥,你说雪狼为什么要叫雪狼呢,我感觉叫血狼比较好些呢,够厉害。三树哥,你说雪狼喜欢香儿吗?那么多人骑马追他们,雪狼跑得比马还要快,那得多快啊?三树哥,偷偷问你一下,雪狼结婚了吗?有没有女人……”
开始李三树非常耐心的给她解答各种问题,但最后只能举手缴械投降,这女人好奇起来谁受得了啊,心中不由对那个将来娶她的小伙默哀三分钟。
而那个将来会娶她的小伙,此时正双脚踏在一株老松树的两个枝桠上做马步状。
“阿嚏,阿嚏,阿嚏!”然后啊得一声,从树上掉到地上。从地上爬起来,他心有所感的望向东南方向,“哪个狗娘养的骂我!”
一根柳条忽然从身后抽到他的脊背上,火辣辣的疼。那小伙转身,望着对面叼着烟袋锅子的老头,无奈的喊道:“你有病啊。”
“上去。”老头吧嗒着烟嘴。那条大黄狗也呲起牙,那张狗脸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古小乙冲大黄狗吐吐舌头,“早晚把你皮扒了烤肉吃。”手脚并用,三两下就到了原来的位置,一脚塌上一根枝桠,屈膝下蹲,双掌平伸,含胸拔背,目视前方。
第四章有病的姑娘
庚午年十一月十三,李三树驾车回到了山谷。
此时山谷中阳坡的雪化得差不多了,y坡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靠阳坡的山脚下,三三两两的男人妇女聚在一起唠嗑,说东家扯西家,偶尔来点带颜sè的笑话,往往羞红了脸跑掉的倒是开头的男人,惹得身后一阵大笑。
有人见到马车进来,当先打了声招呼。李三树也从车上跳下来,笑道:“都在这呆着那!”
那边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惹得大伙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也都纷纷给李三树和李三树家的问好。
吕三娘从车上跳下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呦,这是谁家闺女,好标致的一张脸蛋啊!”
吕三娘将那姑娘拉在身边,笑道:“这是我远房表叔的闺女,叫商秋,这回跟我回来住几天。商秋,这是铁柱他娘,你叫五婶。这个是来喜娘,你叫大妈。这个是凤仙他nǎǎi,你叫三nǎi……”
“五婶好!大妈好!三nǎi好……”商秋脸蛋漂亮,嘴巴也甜,跟着吕三娘把这些长辈挨个问了一遍好,乐得铁柱他娘直叫,这女娃子我家铁柱要了,都不许抢。大伙又是一阵起哄,把商秋小丫头羞得直拉吕三娘的手。
吕三娘和大伙说笑了几句,便说还有事先回家了,大伙自然无不应允。
“你妈的有病啊!”三娘和商秋还没上车,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都有些莫名所以,转身过去一看,不由都长大了嘴巴。
李三树生于斯长于斯,对这种骂人的话早已司空见惯,但回过头来一看,还是愣了愣,只见对面山坡上一个蓬头少年正在往一株老松树上爬,身后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站在树下,手中的柳条啪啪的抽打在少年的背上,听得人也随着抽打声一抽一抽的。
“那个小伙有些眼熟啊。”李三树摸摸额头。
“好像是小乙。”吕三娘道。
“小乙?”李三树有些难以置信,古小乙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比对自己还了解,这小子一向硬气,对谁都没服过软,现在遭到这样的毒打怎么会不还手呢,这绝对不是他的xg格啊,除非……想到这,不禁后颈冰凉。
李三树走神的片刻间,古小乙已经爬到树丫上,双脚踏在两根拇指粗的枝桠上做扎马步状,一抬眼竟然看到了李三树一家人,不禁大喜,“三叔,给我报…啊哦!”仇字还没出口,又一头栽了下去。然后又是一阵骂人和鞭打声。
此时李三树最后看一眼古小乙,只能暗祝他多福,很没情义的驾起马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本来李三树已经把袖子撸起来要去山上解救古小乙的,毕竟那也算是自己的忠实听众,虽然古小乙从来没付过钱物,但吕三娘的一句话让他刚刚热血的心凉了下来。
“那是破庙里的怪老头。”吕三娘说。然后李三树乖乖驾起马车回家。
商秋掀开车上的帘子,望着山坡上那个少年重新从地上爬起来,一鞭鞭打在他的背上,他似乎连哼一声都没有,只是不停地在骂人,不由蹙起了那两道好看的柳叶眉,“三树哥,那个老头很厉害吗?”
李三树点点头,“非常厉害!”
“有多厉害?有雪狼厉害吗?”
“应该差不多吧。不过他们没比试过,这个谁都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那他打得过铁臂神猿吗?”
“这个……呃,铁臂神猿是谁?”
“铁臂神猿就是铁臂神猿啊,大海哥说是和雪狼一样厉害的大侠呢,好像……比雪狼还要厉害一点点。唉,真伤脑筋,这些家伙怎么都这么厉害呢。三树哥,你说……”
完了,好奇宝宝又开始了,李三树立马屏蔽三观,做入定神僧状。车厢里商秋趴在三娘怀里,嘴上仍在叽叽喳喳得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露出一对白白的小虎牙。
李三树一家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奇宝宝商秋趴在炕上望着窗外出神,吕三娘走到身边都没察觉到。
“怎么,我们家的小秋也开始思chun了?”
商秋回身瞪她一眼,嘟着小嘴道:“三姐,你变了。”
“啥?我变了?呵呵,这么大岁数,当然比不了你们年轻漂亮啦。”
“你越来越像三树哥了。”说完就要逃开,但吕三娘的手已经伸到她胳肢窝下,挠的她嘎嘎大叫,连声喊着饶命。
两人闹了一阵才分开,三娘顺了顺乱了的头发,笑道:“听说表叔在镇上给你定下亲事了,明年就要完婚了?”
刚才笑得太厉害,商秋还没把气息调匀,谁知听到这句话,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缩身躲到炕里,双手抱膝望着三娘,那眼神把三娘也下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啦,小秋?我听你妈说订的是镇上胡家的大公子……”
“别提他,我不嫁他,他就是一个神经病。”商秋道。
吕三娘闻言一愣,心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妈还指着我劝她回心转意呢,看这情形不太对啊!”这么想着,已经挨着炕沿坐下,笑道:“这话可不是你个大姑娘家家的胡乱说的。胡家是元宝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宅门了,我可听说他们胡家个个都是会识文断字的先生,据说早些年还出过几个大官人的,哪能像你说的那么……那么不成样子?”
商秋冷笑一声道:“识文断字的先生,还大官人,我呸!三姐,你去元宝镇大街上打听打听那个胡伟华是个什么东西!”
吕三娘倒是有些懵了,看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有假,问道:“那个胡……”
“胡伟华!”
“啊,对,那个胡伟华真的不成样子?”
商秋撇撇嘴,“我就知道我娘还是没放下这门亲事,可是三姐你要知道那个识文断字的大官人胡伟华是什么人,你就不会再劝我了。”
“好吧,今天是三姐莽撞了。等我改天问问,倘若那个胡伟华真是这个样子,就是你同意我都不让你嫁过去。三姐是过来人,有些东西得慢慢了解,就像你三树哥,当初那么混的一个人……”
忽然院子中传来两声干咳,门帘掀动,李三树走了进来,一脸严肃道:“背后说人坏话,小心进拔舌地狱。”
吕三娘凤目一瞪,“谁进拔舌地狱?”
“我进,我进!”李三树呵呵笑着改口,望见商秋在那偷笑,吐吐舌头道:“你也甭笑,等哪天给你找一个厉害的男人,让你天天给他洗脚叠被生小孩。”
“小孩哪有天天生……啊,三树哥,你咋这么坏。”商秋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来。李三树见机不妙,转身就往门外跑,彭得一声,被撞了回来,正好被枕头砸了个正着。
门外也是哎呦一声,显然撞得不轻。
吕三娘连忙把李三树扶到炕沿上,才掀门帘出去,“啊,怎么是你?撞得怎么样?”说话间扶着一个小伙走了进来。
商秋正要爬下炕,见三娘扶着进来的正是白天在谷口骂人的那个小伙,不由大窘,直到吕三娘喊道:“小秋,还愣着干嘛,去我那屋里,橱柜三层右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伤药和绷带。”才利索的蹦到地上匆匆跑去隔壁。
李三树额头上已经青紫了一块,脑子刚一清醒就骂道:“怎么走路跟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哎呦,疼死我了,千万别让我破相了,否则有你好看。”